严益唯：别让场地积水、球员抽筋“抢戏”夏季战役

体坛周报全媒体记者严益唯

中超诸强开启夏季战役模式之后，暴雨、高温导致的极端比赛环境，时不时地会“抢戏”而成为比赛的焦点。比如，中超领头羊海港队刚刚在7月5日中超第18轮客场与河南队的比赛中因为场地严重积水遭遇了罕见的“积水大战”，7月17日又在足协杯1/8决赛客场与浙江队的比赛中与对手一起上演了高温下的“抽筋大战”——这场比赛下半场因为球员频繁抽筋，补时长达9分钟之久。

这两场比赛，尽管海港队取得了胜利，甚至不乏巴尔加斯从本方半场长途奔袭破门的名场面，但是绝大部分时间的比赛内容让人难以恭维。更让人容易记住的反而是这两场比赛的极端比赛环境。7月5日因为大雨导致航海体育场严重积水，皮球很难在场地上正常地滚动，赛后穆斯卡特称这样的比赛球迷可能不会特别享受，而南基一更是抱怨当天的天气非常恶劣。7月17日的比赛后乔迪吐槽这场比赛可能不公平。此战浙江队队员受高温天气影响严重，岳鑫正是在出现抽筋症状后防守巴尔加斯失利，成全了后者精彩的进球。就连体能很好的埃弗拉在比赛最后几分钟也因为严重抽筋而不得不被动离场，乔迪的抱怨或许与此有关。穆斯卡特赛后承认这样的比赛条件对于双方都是困难的。

极端的比赛环境不仅让比赛的观赏性下降，而且也对球员的健康，俱乐部的经营带来极大的风险。试想如果7月5日海港队因为场地积水严重无法正常传接球配合输掉了，对于这家投入巨大的俱乐部而言是何等大的打击。7月17日的比赛如果有球员因为高温天气发生意外甚至危及生命那损失就更是无法估量了。本赛季中超联赛无论是外援的新政还是对于争议判罚的评议机制，推动了联赛的观赏性与公平性，尽管还有需要完善之处，但是改革的方向还是给人看到了希望。不过，在如何通过制定赛事指南规避极端比赛环境带来的诸多隐患方面，中国足协还有很大的提高空间。

避免场地严重积水影响比赛有很好的国际经验可以借鉴

如何规避场地积水的问题，FIFA《天然草坪指南》中其实已经有专业的指引。比如，其中第2.4.2条关于“场地基础”的条款中，详细介绍了场地设计的具体要求，包括如何根据当地地质和排水特性设计排水系统。规定了排水系统的深度（通常为600至800毫米），以及如何计算所需的排水容量以应对极端降雨事件。此外，还提到了场地需要增加30%-40%排水容量以应对气候变化的趋势。

7月5日海港队与河南队的比赛结束后天气资料显示，在过去的24小时内郑州的降雨量为37毫米。如果将航海体育场的严重积水归结于不可抗拒因素而不采取措施改进是不应该的。因为只要按照国际足联的相关指南修建场地，比赛场地的排水系统完全可以应对更大的降雨量。7月12日海港队主场与国安队的比赛结束后，记者查询到过去的24小时内上海的降雨量为46毫米。24小时内37毫米的降雨量就使得航海体育场成为一片泽国，而海港队的主场经历了更大的降雨之后在比赛期间根本看不出有下过雨的痕迹就是得益于出色的排水功能。6月26日晚上海申花队主场与梅州客家队比赛的环境与7月5日海港队客场与河南队的比赛相似，都是在大雨中进行。而且当时正处于黄梅雨季的上海当天降雨量也非常大，那几天上海关于暴雨的气象警报频发，而申花队的主场却没有出现任何影响比赛的积水。

如果航海体育场能够按照国际足联的相关指引，做到上海这两支球队主场的排水水平，7月5日的那场比赛的严重积水显然是可以避免的。未来，中国足协应当在中超联赛准入的门槛中重视球队主场的排水问题。因为24小时内降雨37毫米在气象意义上只是大雨，还不到暴雨的等级，中超场地如果这点大雨都无法应付，对于联赛是一个不小的隐患。因为场地积水临时取消比赛，往往会给各方面带来很大的影响，如果在积水场地上强行比赛损害的则是联赛的质量而且也不符合国际足联的标准，中国足协有必要未雨绸缪将场地动辄严重积水的问题从源头上杜绝。

当然，目前中国职业俱乐部经营普遍比较困难，河南足球俱乐部如果将主场的排水系统按照国际足联的指南彻底改造固然好，但是短期内恐怕未必能完成。那么，是不是短期内就无法规避在航海体育场进行“积水大战”的风险了呢？答案是否定的。中国足协可以参考场地管理专业人员和志愿者的协会（Grounds Management Association, GMA）的相关做法：为球场设定排水档案并结合天气预报提前合理安排比赛时间规避场地积水的困扰。

总部位于英格兰的场地管理协会是一个代表专业和志愿场地工作人员的领先组织，成立于1934年。GMA 的使命是促进和支持场地管理的最佳实践，提高职业和志愿场地管理人员的技能和知识。该协会提供了一个低成本的办法，用以规避在积水严重的场地上比赛的风险：“一旦确定你的场地容易积水，了解场地在一段时间内能承受多少降雨量是非常有用的。一个成本几英镑的简单雨量计可以收集雨水，并用于测量特定时间段内的降雨量。例如，如果你知道你的场地在24小时内降雨量为15毫米时通常可以使用，那么你可以根据一个不错的天气预报做出有根据的预测。如果在接下来的24小时内预计有20毫米的降雨量，你可能会遇到麻烦。如果你住得很近，你不一定非得在现场收集雨水。我们越来越频繁地遇到短时间内大量降雨的极端降雨事件。如果在预定比赛或训练开始前的几个小时内预计会有大量降雨，这应该引起高度警觉。”

所以，中国足协只要要求每个中超主场管理方提供球场可以承受的24小时内最大的降雨量，然后根据这个档案在比赛前结合天气预报就可以成功规避在严重积水的场地进行比赛的风险。如果有了这个档案，中国足协完全可以提前几天将7月5日的比赛推迟到7月6日进行得以规避场地的严重积水。而相比需要耗费更多资金的排水改造，航海体育场测量场地可承受的24小时最大降雨量简直就是举手之劳。当然，中国足协要提高联赛的质量，从长远看还是要根据国际足联的相关指引做好职业俱乐部场地准入的标准。

极端高温环境下比赛可考虑提高赛事管理标准

面对高温条件下的比赛如何尽可能保证球员的健康从并保证比赛的质量呢？中国足协也可以通过借鉴国际上一些更严格的指引提高热环境下赛事的管理标准。

2023年8月17日刊登在国际职业足球运动员协会（FIFPRO）官网上的一篇文章谈到了极端高温对球员的健康的风险：“高温、高湿和高太阳辐射量，再加上低空气流动，独立或共同地削弱了运动表现，增加了运动努力感和与热相关疾病的风险。在高温、高湿和高太阳辐射量的环境中进行体育活动，尤其是足球比赛，会显著影响运动员的表现，并增加他们患上与热相关疾病的风险。‘人体维持的核心温度通常在36.1°C到37.8°C之间，在极端高温下，球员有可能患上热应激障碍，如热痉挛、热衰竭或中暑，’ 国际职业足球运动员协会的首席医疗官文森特·古特巴尔格教授说。为了预防或减轻这种风险，从而保护球员的表现和健康，应实施和执行依赖于湿球黑球温度（WBGT）或环境温度的更好指南。” 该组织制定的“11条热环境指南”（以下简称“11条”）比国际足联的相关指引更加具体且标准更高。

目前，国际上应对高温环境的通行办法是在比赛中设置冷却间歇。FIFA的指南规定，如果湿球黑球温度（WBGT）超过32°C（注：湿球黑球温度（WBGT）是高温条件下评估运动风险的一种综合温度测量方法，它结合了环境温度、湿度和太阳辐射量来计算），比赛的上下半场在大约第30分钟和第75分钟必须进行冷却间歇。是否暂停或取消比赛的决定由比赛组织者自行决定。通常，这些间歇会在第25分钟和第70分钟左右进行。2014年国际足联（FIFA）对此事的官方声明中表示，“冷却间歇持续三分钟，由裁判在比赛进行到每半场的大约30分钟时实施（即大约在第30分钟和第75分钟）。每半场结束时将会增加三分钟的补时时间。”

但是，国际职业足球运动员协会认为，这些指南不足以充分保护球员的健康和表现，并建议如果WBGT在28-32°C之间（环境温度通常在30-36°C左右），冷却间歇应在比赛大约第30分钟和第75分钟进行。如果WBGT超过32°C（环境温度超过36°C），则应重新安排训练和比赛。

7月17日海港队客场与浙江队的比赛现场温度为33°C，当时的湿球黑球温度（WBGT）应该没有超过32°C（注：准确的WBGT可以通过高端的气象数据或手持设备测试）。如果按照国际足联的指南，这场比赛可以不进行冷却间歇。但其实比赛第23分钟时主裁判就吹停比赛实施冷却间歇，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补水时间。这不仅仅是让球员补水，更是降低球员的体温，减少球员的热应激障碍，如热痉挛、热衰竭或中暑。应该说比赛主裁判当时提前进行冷却间歇是非常必要的，上半场尽管球员在高温下消耗很大但是比赛还算连贯，上半场的补时时间只有4分钟，其中有3分钟是补冷却间隙的时间，另外1分钟的补时也算正常。但是，到了下半场情况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知道什么原因裁判没有在下半场进行冷却间歇，双方球员接二连三地出现了抽筋。除了前面提到的埃弗拉的严重抽筋，浙江队的李提香也在比赛90分钟常规时间快结束时出现了双腿的严重抽筋，甚至在他被担架抬下场时，队医还不能停止对他的压腿缓解他的疼痛。下半场比赛除了三个进球之外，比赛被打断几乎都是因为球员的抽筋。以至于下半场的补时达到9分钟之久，后来因为补时阶段还有球员抽筋，裁判又多补了1分多钟。可见这场海港队与浙江队的足协杯1/8决赛在高温下球员体能消耗是何等严重。

针对这场比赛下半场时球员密集的严重抽筋，我们有理由相信下半场也应该提供冷却间歇。尽管3分钟的冷却间歇究竟能够缓解多少球员抽筋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从保护球员的健康而言却是由必要的，毕竟这种极端高温的环境下比赛球员的健康风险并不小。曾经曾代表美国队参加1996年夏季奥运会以及其他国际赛事的青训教练罗布·史密斯（Rob Smith）曾经在Active网站上撰文批评极端高温情况下强调意志力的传统做法：“我被教导要坚强，意味着我应该在精神上忽略周围的天气状况，包括极端的高温。我经常听到那些好心的足球教练说‘坚持下去，这会让你更强壮’。但现在我认为，在极端炎热的日子里，我们应该进行轻松的训练，而不是加重的训练。”极端高温下对球员的健康风险已经被专业人士重视。国际职业足球运动员协会正是在大量的调研之后制定了“11条”。

按照国际足联的指南，7月17日海港队客场与浙江队的比赛下半场没有进行冷却间歇很可能是合规的（如果当时湿球黑球温度WBGT的确没有超过32°C），但是如果更严格保护球员健康的国际职业足球运动员协会的“11条”，这场比赛的下半场也同样需要进行冷却间歇。国际职业足球运动员协会是一个全球性的足球运动员工会组织，成立于1965年，总部设在荷兰的霍夫多普。它通过与国际足联（FIFA）等全球性足球组织的合作，推动全球足球运动员权益的保护和发展。国际职业足球运动员协会在近年来积极参与各种国际足球事务，包括参与制定和推行新的比赛规则。该组织所指定的“11条”未来完全有可能会影响国际足联相关规则的改进，所以借鉴该组织的热管理标准其实是有前瞻性的举动。

总之，进入夏季战役后，随着极端天气带来的极端比赛环境的增多，中国足协通过借鉴国际上一些成熟的经验或高标准的指引，在短期内不让场地严重积水以及球员大规模抽筋“抢戏”夏季战役还是有办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