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益唯：中国足球何时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宫本恒靖

体坛周报全媒体记者严益唯报道

3月23日，现年47岁的前日本国脚宫本恒靖当选新一任日本足协主席。这，对于中国球迷来说，听上去或是一个五味杂陈的消息。2004年亚洲杯决赛，中国队撼负日本队，痛失近在咫尺的亚洲杯。宫本恒靖就是当时在北京工体捧起亚洲杯的日本队员。如今，将近20年过去了，宫本成功当选日本第15任足协主席。日本足球用不到20年的时间，从自己的国脚中培养出了一名该国足球的领导者。反观当时与宫本恒靖同场竞技的那些曾经的中国国脚，他们中谁能成为中国足球未来的领导者呢？换言之，中国足球什么时候也能像日本那样，从自己的国脚中培养出领导者？中国足球何时拥有属于自己的宫本恒靖式的足协主席呢？

专业人办专业事的呼声，在中国足坛由来已久。将近20年前的那个夜晚，与宫本恒靖决战的中国国脚中，如今也有不少成了职业教练或职业足球的管理者。但是，宫本恒靖如此“迅速”当选日本足协主席，提醒我们，专业人办专业事的进程，在中国足坛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当然，所谓专业人办专业事，并不是找一名球星当足协主席就万事大吉了。请专业人来办专业事，当然比外行领导内行要好。但是，所谓专业，其实也是一个很“专业”的问题，并不能想当然。毕竟，优秀的专业运动员，不一定能成为优秀的教练，优秀的教练也未必能成为优秀的管理者。否则，请来姚明做篮协主席的中国篮协，中国男篮也不会仍处于低谷。当然，我们不能因为中国男篮现在成绩达不到外界的预期，就认定姚明不是一个合格的管理者。但，我们可以肯定的是，从姚明在篮协主席任上如履薄冰的经历可见，所谓专业人办专业事，并非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

所以，宫本恒靖时代的日本足球发展如何，现在还是未知数。至少——因为他曾经是日本国脚，未来就一定会更加成功——下这样的结论，还为时尚早。不过，日本足协为何能够放心地将未来的领导权交给一名年轻的前国脚？换言之，日本足协如何用了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将一名国脚培养成为最顶级的管理者？这，倒是管理水平急需提高的中国足坛值得去认真了解的。

当选之日，宫本恒靖在日本足协官网上发布的第一份官方声明中，是这样介绍自己的：“我曾经以多种身份参与足球，包括运动员、FIFA Master的学生、青训教练、J联赛俱乐部的主教练、媒体人以及日本足球协会的常务理事。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强烈的愿望，那就是希望在这个国家让足球成为更加重要的存在。”

从他的声明中，我们不难发现，宫本恒靖当选日本足协主席，还真不仅仅是因为他球踢得好。曾经的足球运动员，只是他其中一个身份。值得注意的是，他还有做J联赛俱乐部的主教练，以及海外学习深造，做青训教练的经历。

宫本恒靖的这个经历，与刚刚卸任的日本足协技术委员会主席反町康治有几分相似。反町康治在他《谈足球》专栏中，曾经谈到在日本要成为一名职业教练道路并不轻松，他说：“以我自己为例，作为一名运动员在最后一年的合同谈判中，我提出了希望能腾出时间参加B级许可证课程，而不是谈论年薪的要求。幸运的是，贝尔马雷的管理层欣然同意，我得以在训练间隙参加课程。当时，我是唯一一位在职的J联赛球员参加B级课程的人。通过在职期间获得B级许可证，我在退役后立即在巴塞罗那进行培训并获得A级许可证，之后迅速参加S级课程，最终在36岁时获得了执教职业球队的资格。我在37岁时成为了新潟天鹅队的主教练。我深知，如果能尽早开始取得许可证，就有更大的机会早日成为J1联赛的主教练，这是我亲身体会到的。”

无论是反町康治，还是宫本恒靖他们能够成为日本足协的高级管理者，与他们在成为日本职业足球教练过程中所受的磨砺是分不开的，他们都是一名认真的“学习者”。在日本足协严格的教练许可证制度下，即便是“有能名将”，也不能轻松成为职业教练，期间需要长期的持续学习与实践。这，让一些退役的球员望而却步。“升级到C级（了解足球指导的基础知识）、B级（能够提供高质量的足球指导）、A级（业余顶级）、S级（职业）所需的时间太长了。这样一来，人们就没有积极主动地去获得许可证的意愿。”反町康治说。

去年年底，日本足协发布了一个官方消息，日本前国脚内田笃人与中村宪刚担任日本备战亚洲杯国内集训期间的榜样教练。“榜样教练”，这个职位，对于中国足球是很陌生的。日本足协之所以独辟蹊径搞出这样一个教练职位，其实就是因为日本足协的教练许可证制度非常严格，内田笃人这样的退役球星若不用足够的时间学习与成长，根本没有做教练的资格。但是，这些退役球星的经验，实际上又是日本国家队需要的，而且也是足协希望培养的人才。所以日本足协就以“榜样教练”的名义，聘请他们协助日本国家队的集训。他们的职责其实也差不多就是国家队助理教练。日本队主教练森保一对此的解释是：“他们两人都拥有国家队顶级球员的经验，因此他们将作为榜样教练一起将他们的经验传授给球员。”

其实，内田笃人退役后不久就已经被聘请为日本足协的榜样教练。在日本国内，对于所谓的榜样教练其实也引起不小的争议。早在2020年底，反町康治就回应了外界对于“榜样教练”的关注，他说：“前J联赛球员内田篤人在退役后以‘榜样教练’的身份协助JFA的工作成为了最近的话题。为什么他有这个头衔呢？原因是内田没有获得进入国家教练团队所需的执照。尽管他曾是日本国家队的一员，参加了FIFA世界杯，并且在效力德国的沙尔克04期间进入了欧洲冠军联赛的四强。然而，即使是像内田这样的球员，要正式成为教练，也需要辛苦地取得所需的执照。”

我们从中可以看出，退役球员在日本要成为J联赛俱乐部的主教练，不能只是吃老本，而是需要通过一个不短的时间持续的学习。反观中国足坛，我们经常会看到，一些退役球员因为没有及时获得相应的教练员证书，就以球队官员的角色报名参加顶级联赛，成为球队实际的主教练。这种做法虽然看似很方便，但退役球员过早地担任顶级联赛球队的主教练，一旦失去了成为主教练应当付出的各种学习成长的机会，从长远看，可能会得不偿失。毕竟，从球员到教练，再到管理者，是需要不断学习，不断历练的。所谓厚积薄发，如果地基还没打好，就开始盖楼，楼就不可能盖得太高，太高就危险了。

宫本恒靖退役后，就花了很多时间“打地基”。他2012退役后，用了六年多的时间才成长为一名J联赛俱乐部的主教练。他曾经参加的FIFA Master项目，其实就是为足球高级管理者度身定做的研究生课程。该项目的官方介绍如下：“由国际体育研究中心（CIES）与三所大学合作组织，这三所大学分别是英国莱斯特的德蒙福特大学、意大利米兰的SDA博科尼管理学院和瑞士的纽沙特尔大学，创建了FIFA体育管理、法律与人文学硕士项目，旨在促进体育界的管理教育。它已经发展成为一个顶尖的研究生项目，培养能够应对体育世界日益复杂化的全面管理人才。”

可见，宫本恒靖能够有机会成为日本足协的领导者，还真不是仅仅因为球踢得好那么简单，他为这一天其实早就作了充足的准备。他成为一名专业的足球管理者，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曾经踢过球，更是因为他是一名对管理有兴趣的“学习者”。他成为专业人，是因为他首先是一名“学习者”。这，恰恰也是年轻的中国本土教练需要重视的。

记者曾经与中国足协的一位资深官员对于中国本土年轻教练的发展有过交流，他非常坦率地说到，中国年轻教练不乏有能力的，但是他也建议中国本土的年轻教练更应该趁着年轻，多出去看看，多学学。毕竟现代足球发展日新月异，无论多么优秀的本土教练，都需要有持续学习的能力。正如，前法国国家队主教练罗杰·勒梅尔的话“如果停止学习，就无法教导别人”。这句话，也是反町康治所喜欢的。这，或许正是老一辈的日本足球管理者为何放心将管理权交给宫本恒靖的原因之一。

中国足球何时拥有属于自己的宫本恒靖式的足协主席？答案应该已经很清楚。

从中国足协层面，需要在制度上确保那些有学习能力，愿意持续学习的国脚，以及其他优秀的足球运动员退役后能够有更系统更可持续的学习机会，并通过严格的教练许可证制度与多种培养的模式（比如日本足协的榜样教练），培养优秀的足球教练，并从中发现属于自己的宫本恒靖这样优秀的足球管理人才。作为中国球员，特别是年轻的退役国脚，也应该趁早规划好自己的职业发展计划。凡是想继续深耕足球的从业者，不妨像宫本恒靖那样在可以学习的时候努力学习，不要急着赚大钱，不要走捷径，打好地基，一旦条件成熟，说不定也能像宫本恒靖那样可以为足球做出更多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