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坛周报全媒体记者 王勤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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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运动员的职业令人羡慕,除了胜利、名誉和金钱,还有一个潜藏的原因:它延长了青春。
在38岁,很多普通人已经步入中年,小腹隆起,眼袋沉重,下巴上多了一两圈或者好几圈肥肉。但一名球员如果38岁仍然驰骋在职业赛场,他更可能的形象是身材削瘦、眼神炯炯、没有肥肉也没有赘肉,就像18岁少年最想拥有的模样。最好的例子当然是C罗,他的竞技水平或许已经无法再立足五大联赛豪门,但他的身材仍然维护得格外完好。
不管一个球员是在30岁还是40岁退役,外界通常从挂靴一刻开始才认为他们成为了中年人。如果球员选择从事足球教练一职,外界同样会谨慎地送上“老帅”头衔。穆里尼奥已经60岁,对普通人来说算得上进入老年,但在欧洲足坛似乎要65岁以上的教练才能稳妥地使用“老”字。
大多数中国球迷观看欧洲联赛的习惯是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的。那个年代最引人注目的球星现在很多都正值“中年”,45到60岁之间。作为观看足球喜欢上的第一代球星,有的是自己青少年时期的足球偶像,如果得知他们健康状况突然恶化离开人世的消息,往往会让人格外难过,就像2022年末到2023年初不到一个月时间里相继去世的米哈伊洛维奇和维亚利。
这两位都是球员时代富有个性、受人喜欢、退役后在足球界扮演了重要角色。他们的去世引发了巨大的悲痛,也引出了一个讨论:职业球员是否滥用药物,并为自己的健康留下祸根?
近期抛出讨论的是曾效力于AC米兰和佛罗伦萨的球星斯特法诺·博尔戈诺沃的遗孀香塔尔·博尔戈诺沃。2013年因“渐冻症”(ALS,肌萎缩性脊髓侧索硬化症)去世的博尔戈诺沃在球员时代并非巨星,但他慷慨善良的个性深受队友喜爱。当他的病情成为新闻,博尔戈诺沃已经接近生命的终点,但他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引发公众对“渐冻症”和球员职业的关注。
斯特法诺·博尔戈诺沃去世以后,香塔尔没有忘记丈夫的遗愿。她继续组织为科学研究进行募捐,继续发声,希望球员健康问题得到更多的重视。
近期我在佛罗伦萨当地报纸上注意到了她的一个采访,香塔尔说:“我相信,如果斯特法诺不是球员,他就不太会得这种病,或者即使生病也会发生在更大的年龄。相反,他是因为踢足球而英年早逝。维亚利和米哈伊洛维奇的去世勾起了惨痛的回忆。我当然站在遗孀们一边,尽管我不认识她们。我们的遭遇是相似的,丈夫们从事了同样的职业。这让我进行了一些反思。尤其是‘渐冻症’近年来影响了太多足球运动员,无论他们是在年轻时还是成年后发病,最近的统计和研究都证明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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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我曾在《足球周刊》专栏里提到刚开始在意大利担任驻外记者时的一个惊讶发现:比赛结束以后,很多球员的眼睛红得就像刚刚淌过血。
后来一些年里,这种现象越来越少,另一个引发我注意的现象又出现了:很多球员肌肉紧实的手臂、小腿上青筋暴突,令人感到害怕的精瘦。
毫无疑问,我立即就想到了药物。足球是一个相对封闭的领域,职业足球圈的药检一直以来比较独立,对世界反兴奋剂组织(WADA)规章制度的执行更多是停留在口头上的应允,药物检查的力度绝对比不上像游泳这样的奥运项目,世界杯上查出球员药物阳性的概率要比奥运会低很多倍。
香塔尔谈到了那一代球员的用药嫌疑,“多年来,我一直在等待答案。在斯特法诺踢球的日子里,健康管理一切都委托给俱乐部医生,斯特法诺信任他。我知道我丈夫从未自愿服用过任何奇怪药物,如果服用处方药,一定是在医务人员的掌控之下。在米哈伊洛维奇和维亚利去世后,有几位足球运动员在谈论职业生涯时表达了他们的恐惧。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他们与斯特法诺属于同一代人或者相邻的一代。他们都知道大家做的是怎样的工作。很遗憾,他们打开问题,但很快又关闭。我可以看到,谈论这个问题是令人讨厌的,我不知道这是否更多取决于经济利益或其他方面。”
博尔戈诺沃死于渐冻症,米哈伊洛维奇是白血病,维亚利则是胰腺癌,这三种疾病彼此之间并没有特别的联系。但有一点情况很类似:这些中年去世的足球运动员往往都是发病很突然,没有任何先兆。尽管个性乐观坚强,但存活率极低。
如果再扩大搜索范围,关注那些在60至70岁左右去世的球星,人数就更多了,像更老一代的法切蒂、克鲁伊夫、罗西,共同点也是从发现患病到病情扩散恶化速度奇快。更早先,意大利曾有过一个上世纪70年代佛罗伦萨球员集体起诉俱乐部前队医未果的案例,那支佛罗伦萨队里多名球员由于不同病因早逝,遗孀们和幸存的球员怀疑是队医滥用药物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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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哈伊洛维奇和维亚利去世后的讨论至少打开了一个重要口子,那就是众多的意甲前球员愿意站出来承认在医生“指导下”滥用药物的事实。
最先开启这个讨论的是曾经效力于国际米兰、尤文图斯、拉齐奥等豪门的意大利前国脚迪诺·巴乔,他呼吁医学界调查当时医生给球员服用的一些物质是否可能对球员身体造成了伤害。迪诺·巴乔承认,这种对健康负债的担心在退役球员里广泛存在。
之后,像贝尔戈米等球员都表达了类似的观点。在那个年代,队医会给球员使用药物,有时候就说是补品,主教练往往扮演了监工角色,谁拒绝服用药物就得不到出场机会。
球员们当然也不是完全不知情。例如他们提到最多的一种叫做米科伦的药物,学名是“普西酰胺”,是一种呼吸兴奋剂,在医学上用于治疗一些类型的肺部疾病、呼吸衰竭。按照这些前球星的说法,他们当年服用米科伦简直是家常便饭。
米科伦后来上了WADA禁药名单。随着WADA禁药名单的扩大,职业体育界的用药方式也更加多样化和精细化了。网络上曾经流传过一个卡纳瓦罗在1999年联盟杯决赛前打点滴的视频,球员本人解释说那是营养液,不过非治疗目的输液在后来也被纳入了禁药名单。
前意甲球员、在罗马和国际米兰等俱乐部都担任过体育总监的萨巴蒂尼说:“已经有很长的球员死亡案例名单,怀疑是一致的,甚至是有些道理的。就算这些可能与兴奋剂无关,而是营养补充剂,但过量使用也可能导致未来的一些重大问题。我曾经在比赛前打过针,但从来没有发出过质疑,我当时相信医生。到目前为止,我一直都很幸运,还没有遭受过分糟糕的回报。”
实际上,萨巴蒂尼几年前已经有过一次身患绝症死里逃生的经历,他说的“没有过分糟糕”有点讽刺,指的是自己没有死掉。
对我来说,20年前刚来意大利时赛后看到的那些红眼睛一直留有阴影。很遗憾,今天这些自述、质疑和呼吁引发的关注规模仍然极小,在没有足够的科学调查和研究提供支持的情况下,会有更多我们热爱过的前球星生活在“中年恐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