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颂古非今浅谈“中国传奇”之②：上海爷叔李中华

体坛周报全媒体记者 梁熙明

曾经，中国足球非常重视边路快马的培养（这与匈牙利归来的那批人接受的足球理论的熏陶有关），七八十年代，各地方队都涌现过相当出色的边锋。汪老师还提到另外一名边锋——李中华，和吴育华一样，这些没有在国家队表现过的地方球星，在球迷中可能口碑更好，因为古广明这样的长期在国家队，而地方队每年打甲级联赛，和各地方邀请赛，在当地球迷心目中，肯定比去了国家队的印象更强烈。加上护犊子是人的天性，是个球迷都会觉得，地方队的当家球星要比去了国家队的厉害，当时的上海滩，连吴江路小菜场卖猪头肉的阿三也会觉得，李中华比古广明结棍，国家队哪能不给伊一个位置。

应该承认，李中华是上海滩自文革以后涌现的个人脚下功夫最出色的球员，今天武磊一辈就更不谈了，确实没有一个土生的上海人超过李中华，这与汪老师印象是一致的，最直接的原因，是中国足球已经不再重点培养这一类球员了，而且不再有少体校那些启蒙教练的无私奉献，吴育华是梁德成带出来的，李中华则是50年代第一代国脚何家统带出来的，传承断了，人才就再也没了。

关于李中华，他生平的最高光可能不在场上——当年他踢完一场球以后，太晚已经没末班车回家了，18路电车干脆就拨了一辆空车，专门送他回家，这种待遇没有任何一个上海球员享受过。 

1980年上海队史无前例降级，第二年打回甲级，李中华剃个光头出战，要在今天，很多世界著名球星都剃过光头，但是那时候，什么样的人才剃光头? 去青海劳改的！

所以当时社会上有个传说：李中华是"提篮桥里放出来的"，平时他坐班房，一到大比赛，上海体委还要去跟提篮桥打招呼，放他出来打比赛. 

当然，李中华确实有那种气质，尖下巴，脸色发青，目露凶光，一看就不是善类，他的绰号上海滩很常见——小头。

这样的球员，敢于在场上表现自我，这是中国球员最缺失的一块。

李中华的脚下功夫结棍到什么程度? 

五运会1/4决赛，上海大战北京，0比1落后,李在前场右侧接边线球，开始强行突破，在人丛的包围中扣、闪、跳、晃、拨，连过对方五人，右脚刚踏进禁区，左脚抡起来就打！很低的弧线球，路建人（五一九门将）整个身躯飞了起来，几乎跟地面平行，但是力道太大，双掌一托还是进了. 

连过数人的单刀球屡见不鲜，马拉多纳的世纪入球，巴乔对捷克那个球，贝利说"该请艺术家画下来"。还有沙特队奥韦兰对比利时千里走单骑；维阿米兰表演过角球解围后，从本方禁区一路长驱对方禁区射进。

但这些球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长距离出击，防守球员分开得比较散，有的忙于补位堵截传球路线，有的还处于“初速度”之中，不象带球者那样全速冲击，因此被过一个又一个。

但是李中华，从前场右边线启动，到一只脚踏入禁区，斜指大门的这二十多米，那是在密集的人堆里，守方已经摆好了阵势。这个球和伊布著名的连过五人类似，都是在狭小空间里，将守方视若无物。伊布那个球，反复利用节奏停顿扣球过人，最后晃出空间起脚，相当闲庭信步，而李中华快得多，有如一只逃生的兔子般挣脱群狼的包围，到今天还实难想象，他是怎么过去的？

但其实，李中华甚至还不是那支上海队中脚法最好的，最好的是谁？不是球员——主教练王后军。老王亲承，平时训练时，他这个四五十的还要给那帮20多岁的“爷叔”示范技术要领，中国足球就是这样，教练的作用更多是“教”，如果你不是球踢得比球员还牛，底下那帮人是不会服气的。

一个很令人困惑的问题，既然李中华这样强，为什么没去国家队跟古广明争一争，为什么上海队除了五运会家门口夺冠，十几年就一直没什么成绩，直到徐根宝带申花，才再一次夺冠？

很简单，作风太差，虽有天赋难成大器，踢顺风球，那真叫一阵风，什么花露水都耍得出来。但是相持球，逆风球，立刻就不行了。这就是上海所谓“海派足球”，看上去好像相当老卵，实则软绵绵，慢吞吞，无药可救，直到范志毅这样的异类出现。

李中华不是没进国家队。五一九后老年上台，国家队重建，一口气从各地方队抽了好几十人，1986年红黄之争，国家队中辽宁人全部回辽宁，代表国家黄队去了，古广明又被北京队王文宗废了武功，粉碎性骨折，红队右边锋位置无人，李中华就被点了名。当时李中华还为此推迟了婚期，算得上“为国”。 

但是，李中华很快就被打回票了——吃不了国家队的苦，国家队训练量比上海队大多了，“海派足球”其实全是爷叔老油条，体力永远上不去。所以上海队有个周期性的死结，一到夏天成绩就暴跌，因为大夏天上海滩火炉热死人，每年联赛，总是开端不错，进入中段，火炉来了，就跑不动了，李中华与另一位海派人物——秦国荣，就是这一类球的当然代表。

虽然平时个个是爷叔，踢的却是“姑娘球”，说的就是他们。国内踢得出连过五人，拉出去外战会如何？打完全运会，上海队立刻飞赴香港，约战精工，当时香港足协有意在东亚搞一个亚冠性质的比赛，开始邀请东南亚各国试水，上海队身为新鲜出炉的全运会冠军，当然代表中国。

结果，没有任何花头，0比2，轻轻松松下来。

所以你知道，这帮爷叔今天若是打亚冠，那就是另一个傅欢，哎呀追不上了，算了不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