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良锋：不列颠内斗在即，说说苏格兰又是什么鬼

体坛周报全媒体记者 林良锋

苏格兰又是什么鬼？！

英格兰和苏格兰即将在欧洲杯交锋，第二次——从1872年第一次对垒到现在，双方打了114次，英格兰竟只多赢了7次。两队过招，有很多个标签，可以说“不列颠德比”，“（哈德良）长城德比”，或直白一点的英伦德比。双方都以高地语称呼对方是“死敌（Auldenemy）”，几十年前在赛场相见，就差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年轻的球迷可能有点懵：苏格兰不是英国的一部分吗？他们怎么可以独立参赛？这是正经英国遗产，而且占便宜的不只是英国人。和苏格兰、威尔士、北爱尔兰一样，具备足球领域“独立法人”地位的，在欧洲还有法罗群岛和直布罗陀；在拉美有苏里南、法属圭亚那；加勒比地区则有马提尼克和瓜达鲁普（都是法国的海外行省），要不是在1953年萨尔公投加入联邦德国，这个地方也有资格参加大赛。

苏格兰和英格兰虽然通过王冠合并，成为联合王国，但除了国防和外交，基本各过各的，你是你，我是我，分得门清儿。协会足球诞生于1861年，10年后，有人提议来一场“国际比赛”，英格兰只能找苏格兰，因为当时会踢球的就这两家。在英国人的脑回路里，英格兰和苏格兰就是独立身份的“足球国家”。英国人办事又爱循惯例，既然这个口子开了，除非天塌了，很难废止。这四家足总都非常爱惜这份祖业，生怕被英格兰吞并，一听说组队参加奥运，连连摆手：不去！

国际足球理事会，是专管比赛规则的机构，里面有五个成员，英国这四家加上国际足联。四家足总各有一票，国际足联有四票，通过任何决议，需8票中的6票同意。英国人到今天，依然牢牢把握着解释和修订规则的权力。说起国际赛事的先驱，南美足联于1916年开始举办“南美锦标赛（美洲杯前身）”，本来是最早、也是最正宗的国际赛事。但英国人把他们的窝里斗，四家足总之间的本土锦标赛视为最原始的国际比赛。

这个赛事已经在上世纪80年代停办，之后有过几次恢复的设想，但都因为价值不大，特别是英格兰没兴趣，没了下文。英格兰不屑和另外三个小兄弟切磋，但三个小伙伴想死了要干英格兰。由于三家家底单薄，难得去一次大赛，每次在预选赛或者大赛正赛抽到英格兰，简直像猎户看见了猎物。

在我们眼里，英国是一个整体，自己人关起门来比赛叫练兵，一致对外才是正经。英国人没这个想法，他们内斗起来更来劲。还记得那句老话吗？“足球是没有硝烟的战争”。在英国人眼里，这句话不是修辞手法，而是现实。关于英格兰和苏格兰世仇的梗，在《勇敢的心》这部历史巨片中，我们大致能体会两个民族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结；该片还有一个梗：一名民兵斩杀了一名英国红袍子（英国陆军的代名词）时，特意说了句：“我是爱尔兰人！”足球，让之前水火不容的四家人能在赛场而不是战场比试高低，也是这项运动的一大功德。尽管英格兰和苏格兰交锋是史上最早的“国际赛”，却不是交往最频繁的对垒，甚至不是第二。第一是奥地利和匈牙利，137次；第二是比利时与荷兰，127次。第三才轮到这两家。英国首相任内，英苏交锋次数最多的是加斯科因-塞西尔的那届政府，13次；其次便轮到铁娘子撒切尔夫人，11次。若论及君主，伊丽莎白二世和维多利亚都极为长寿，分别有46次和29次。关于奥地利和匈牙利的交锋，又有一个老梗：他们的对手是谁？（点在奥匈曾经是一家）。

鉴于这四家的特殊地位，国际足联在战后将他们迎回足球大家庭时，应允独立地位世袭罔替，还很贴心地让四家把本土四角赛作为世预赛，这个特权持续了两届世界杯，在1958世界杯时叫停。尽管后来多届世预赛英格兰和另外三家时不时同组，但已非国际足联的安排。本来，苏格兰可以随英格兰一道去巴西，国际足联给了本土锦标赛两个名额。苏格兰人却非常傲娇：拿不到本土锦标赛就不去。他们果然拿了第二名。不过，苏格兰有傲娇的资格。1970年代，英格兰先后两次缺席世界杯，苏格兰都去了且是大英的唯一代表。欧洲足联成立，也循国际足联的先例，在1968年第三届欧洲杯时，允许大英四家以本土锦标赛为预选赛。仅此一回，下不为例。没了这个特殊待遇，大英开始出丑，前后共三次在预选赛团灭：1984和2008欧洲杯，以及1994世界杯。

本届欧洲杯，是自1958世界杯以来，大英报到最齐的一次，只缺了北爱。尽管国内练兵大家打得头破血流（是真的头破血流），但在预选赛上同组，能拉一把还是会伸出援手。1982世预赛，苏格兰和北爱携手进军西班牙；1986世预赛，英格兰在确保出线后，让了北爱一把。博斯曼法案之前，外援流动比不得现在这么广泛，英甲中的其它三队国脚基本是各俱乐部的骨干，彼此水平还算接近。交锋纪录也以小比分居多。但也有例外。英格兰和苏格兰之间出现过几次大比分，前者曾在主场9比3和7比2，客场5比0（两次，其中一次庆祝苏格兰足总成立百年！）重创对方；后者也在主场7比2，客场6比1大胜过死敌。在9比3的那一场，最出彩的人英格兰右内锋海因斯，他后来以英格兰职业足球史上，第一位周薪100英镑（废除最高周薪后的第一批）的球员载入史册。比赛后，又有人玩梗：现在几点了？答曰：就快10点半了。苏格兰门将的姓氏Haffey和Half谐音。

到底英格兰和苏格兰交锋有多火爆？

首先，双方上一次在欧洲杯相遇，英格兰不仅完胜，加斯科因打进极具个人色彩的一球，西曼还在英格兰只领先一球时，扑出了麦卡利斯特的点球。加斯科因躺着地上，队友们纷纷拿饮料瓶往他嘴里滋。这个梗是他们在赛前去远东热身的一段经历。在完成热身（包括和国足）后，英格兰途径香港回国。主教练韦纳布斯放了他们一天假，这帮家伙立刻跑去喝大酒。有家酒吧因为花招特别而很有名气，让顾客躺在一张牙医的长椅上扮作病人，酒保学牙医洗牙，拿各种酒精往他嘴里灌，看他能坚持多久。英格兰球员出名酗酒，有这么别致的地方当然不会放过。海喝一通，离开酒吧时被小报抓了现行。消息传回国内引发轩然大波，媒体都骂他们“丢人”，韦纳布斯也承受了巨大压力。完胜苏格兰，英格兰终于在大赛打出状态，为了回敬好事的小报，他们即兴发挥，创造了这传世的一幕。

这已经是90年代中，双方交锋不像六七十年代那么血腥，特别是在格拉斯哥的汉普顿公园。英格兰的大巴在接近球场的那几百米路程里，经常被苏格兰球迷对着撒尿，扔酒瓶，等大巴停好，车身已经满是尿骚，伤痕累累。主教练拉姆西在这个时候也不淡定了：“看看这帮孙子，一会儿在场上还要比这狠上十倍！”如果哪位前锋在场上耍起了花活，拉姆西会立刻下令：“把那个蠢货换下来，老子还想活着回家！”苏格兰球员何止是和英格兰同行死掐，他们简直像是要杀人，铲断之凶狠无脑，换了在国外会吃两张红牌。苏格兰集训时，情形也很夸张，如果谁被指派“扮演”英格兰进行模拟对抗，会无端白挨几次拳打脚踢。

整体而言，苏格兰更想和英格兰交锋。他们还为老是打不过找理由。苏格兰名帅斯坦（1967欧冠得主）就说：苏格兰太痴迷英格兰，搞得自己打别的对手都不专心。1978世界杯，苏格兰对秘鲁罚丢了点球，导致未能小组出线。居然有人把这件事和苏格兰当年的公投失败挂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