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坛周报全媒体记者 耿鹏飞
雷殿生,用10年时间徒步走遍中国,1998-2008,一个人,一双脚,一条跨越世纪、踏遍中国的孤独苦旅,他用人类最古老的方式去度量时间和空间!而今,距离这段个人英雄主义的静默史诗,已然过去13年了...
1.2米断发,咫尺丈量天涯
历时10年的徒步中国之旅,雷殿生用双脚丈量了祖国81000多公里的山河大地,相当于1919个全马,换算下来,雷殿生10年间每2天完成一次全马,注意,是不间断地完成平均负重多达80斤的全马...
10年风餐露宿,雷殿生穿烂了52双鞋,双脚先后走掉了19个脚趾甲盖,遭遇过19次抢劫,40多次的野兽袭击,遇到过数次泥石流、沙漠风暴、雪崩、龙卷风等极端自然灾害,从九死一生到谈笑风生!
最漫长的旅途在新疆,走了13个月,“打卡”20多个民族,险些没走出来...
最惊险的是穿越死亡之海罗布泊,31天1100多公里的路程,朝圣自己的偶像余纯顺...
雷殿生有个专门记录自己脚上血泡数目的笔记本,一个“正”字就是5个血泡,无数个孤寂荒凉的夜晚,雷殿生难觅消遣,就整理自己的伤痕,记录自己的旅途,转眼间,“正”字快写满50个了,嗯,233个血泡!而自己的旅行日记,也写了一百多万字...
除了日记,雷殿生还写过两封遗书:一封是在阿里无人区夜战群狼,另一封是他正式走入罗布泊之前...
除了伤痕,雷殿生最大的收获是两吨重的资料和四万多张照:民族服饰,化石,地质样本、市志、县志等等,雷殿生开玩笑地说:“我2/3的钱可能都用来寄这些东西,当时没有快递,我只能在邮局寄,一个邮包就要100块!”
如今他手上还保留着汶川的县志,一本民国时期的县志,一本后来再版的县志,这些08年汶川地震毁于一旦的城市史诗,机缘巧合下雷殿生以一己之力为一个城市存档!
10年里,雷殿生早已习惯在极限的边缘游走:他在最冷零下53度的黑龙江漠河北极村的冰面上光着膀子盘腿打坐;在地表温暖高达74度的塔克拉玛干沙漠里毅然穿行!
海拔将近7000米的珠峰绒布冰川,是雷殿生徒步生涯高度极限,没有接受过专业登山训练的他,在没有任何氧气装备、只穿了一套在拉萨花90元钱买的牛仔裤和夹克衫,以及一双40元钱鞋子的情况下,130元“徒手”单挑珠峰...
“1020”这个数字,是雷殿生这10年徒步生涯的轮回:他在1998年10月20日从102国道零公里出发,用时10年零20天走完全程!
雷殿生抵达祖国心脏北京时正好走了9年9个月零9天!九九归一,像极了自己的偶像玄奘!
一路上,雷殿生途径5000多个邮局,留下了7000多个邮政日戳:“我是中国邮政日戳收集第一人!”
10年里雷殿生最美味的一餐是在新疆阿勒泰友人请他吃了7斤的羊小排:“4瓶啤酒,7斤羊排,端上来那叫一个香啊,我全干进去了”
饭量最大的一次雷殿生一顿吃了27个馒头和2根玉米,翻越嘎隆拉雪山时雷殿生差点没冻死,随后走墨脱县,也是一路少餐寡饮,走到县城的时候,雷殿生回忆说自己肚子里几乎一点油水都没有,他来到一家川菜馆,因为山区里运输不便菜价惊人,一盘土豆丝要25块,一瓶过期的可乐要20块,雷殿生只能就着免费的酥油茶,啃着2块钱一个的馒头,他至今仍记得刚出锅的馒头的碱香味以及结账时服务员告诉他已经吃了27个馒头的惊诧:“我感觉还没吃饱,临走时又买了两根老玉米!”
而在大多数日子里,雷殿生则没这么好运,他啃过过期10多年的压缩饼干,一次只能吃一点,要碾成粉末,发霉的味道才没那么重,过期的啤酒更是抢手的硬通货,饥一顿饱一顿的雷殿生体重最轻的时候只有126斤,用双手可以掐住自己的腰,哪里还像个铁骨铮铮的东北大汉...
雷殿生临出发前削发明志,不走遍中国不理发,在进罗布泊之前,雷殿生减掉自己的长发,足足有1.2米长,一个更残酷的事实是,这并不是一个成年男子10年头发生长的正常长度,由于缺乏营养,雷殿生的头发长到1米2就不再生长了,而一路上掉的头发,远比他在罗布泊出发前减掉的要多得多...
1.2米,这是雷殿生十年81000公里徒步生涯另一个维度的计量单位:咫尺丈量天涯!
10年筹备:50万元盘缠和70斤沙袋
童年的苦难让雷殿生小学只读了3年半就出来谋生路,赚了点钱的雷殿生喜欢集邮,机缘巧合下,1987年,一套徐霞客纪念邮票让他萌生了徒步旅行的渴望,也让他的谋生路有了新的方向:他要为自己徒步中国的梦想积攒够足够的盘缠!
雷殿生先后倒卖过鸡蛋,做过洗衣粉,炸过油条,卖过鲜鱼,推销过皮夹克,做过工程...
雷殿生用差不多10年的时间通过做生意攒下30多万元,再加上卖房子和自己收藏的邮票、钱币以及哥哥姐姐的赞助,凑到50多万上路,后续在路上雷殿生靠收冬虫夏草,帮人家送邮件,陆续又赚了7、8万块钱,算下来,他徒步中国十年的总成本大概在60万元,这60万元,其中90%是在1998年之前的那个年代赚到的,这在当年可是一笔天文数字!
以防路上遇到抢劫,雷殿生当然不敢带着全副身家就这么贸然上路,出发时他的邮政储蓄卡里只存了几万块,其余的钱,哥哥会定期打给他。
很难想象一个人会为一件事准备10年时间,而且是“徒步走遍中国”这样的荒唐事!
行万里路之前,雷殿生读了多少卷书呢?
“几十本应该是有的!”
从天文到地理,从自然到民俗,从历史文化到野外生存技能,从边境线到沿海线,不一而足。总之,只要是徒步过程中需要掌握的各项知识,雷殿生都不敢放过...
那时候没有地图导航和卫星定位,所有的路线,都是雷殿生一点一点在纸质地图上画出来的,稍微画错一点,绕远了或抄近道漏掉了,地图都要撕掉重画,雷殿生既懊恼又心疼,最终10年下来,90%的路线都是雷殿生既定画好的!
全国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点缀上56个民族,再加上名山大川和名胜古迹,雷殿生选择的大致路线是:从北至南,再从东到西;首先从人口分布较为集中、生存相对容易的地区开始逐步适应,然后向自然条件较为恶劣、生存难度较大的云贵高原地区过渡,最后向自然条件极为恶劣、人烟稀少的青藏高原和新疆地区发起冲刺,
为了实现这一宏伟的计划,雷殿生开始玩命地锻炼自己的身体:
雷殿生在腿上绑沙袋,一个腿上大概有7、8斤,然后戴着沙袋从壕沟里往上跳,沟壑的深度从30厘米起始,最深的时候有80厘米,为了防身他还练武术,打树桩...
身体状态最好的时候,雷殿生一次能做200次俯卧撑,500个仰卧起坐!
10年间他几乎不间断地每天奔跑10公里,在最后半年,雷殿生开始负重长跑,沙袋从30斤换成50斤最终换到了70斤,一度肩膀磨破了,衣服上全是血,他就改背煤气罐,却被警察当成小偷,好一顿盘问后才解释清楚,可谁成想日后他和警察打交道的光景还长着呢...
1989年,雷殿生在大兴安岭遇到了自己徒步生涯最重要的引路人余纯顺,当时余纯顺正在拍昔日火灾的遗迹,这是余纯顺徒步全中国的第二年,他并未与雷殿生过多交谈,只给这位年轻人留下一句话:“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
一语成谶,在雷殿生自己上路的那十年,他饱尝世界的精彩和世间的无奈。
此后雷殿生从《知音》等杂志零星获取余纯顺的消息,直到96年惊闻这位内心的偶像和精神图腾在罗布泊不行罹难...
因为余纯顺在旅途中曾因阑尾炎发作险些丧命,临出发前,雷殿生切除了自己的阑尾,他来到医院跟医生说自己要切阑尾,当医生得知他没得阑尾炎时生气地大骂:“你神经病啊!”
针对雷殿生的误解,才刚刚开始,并愈演愈烈...
“兹有黑龙江省呼兰县孟家乡团山村雷殿生同志跨世纪徒步旅行全中国(包括55个少数民族),望全国各民族行政机关以及各界人士给予支持与协助。 谨此深表敬谢!”
这张证明信最终加盖了16个单位公章,耗时4个月,4个月里,各种阻碍、盘问、核对反反复复地折磨着雷殿生:
“你为啥要徒步走遍中国?”
“我想走遍全国56个民族,宣传环保!”
“你可拉倒吧,我们这些环保部门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你在自己的地界还行,出去人家还不揍你?”
...
果不其然,走出去的雷殿生没少挨揍!
好在,软磨硬泡也好,精诚所至也罢,这张盖有16个公章的“通关文牒”终于“竣工”了!
96斤的行囊,装不下诗和远方
雷殿生终于要上路了:1998年10月20日农历九月初一,背起96斤的行囊和厚积10年的勇气,雷殿生出发了!
96斤的行囊里:帐篷、睡袋、指南针、地图、轻便保暖衣物、防水衣裤、帽子等日常用品、药品、刀具、绳索、九节鞭、开山斧、照相机、三脚架、胶卷、电池、纸笔、巧克力、牛肉干、压缩饼干、大蒜、食用盐、干辣椒、高度白酒等等一应具全。
最夸张的时候光药品他就要背上6斤重:外伤药、感冒药、肠胃药、消炎药、解暑药、蛇药片、速效救心丸、高浓度葡萄糖水、生理盐水、复方丹参滴丸和应对高海拔的红景天口服液或胶囊。
除了求生之物,雷殿生最珍爱的宝贝是一辆独轮车,这辆车是在库尔勒市天山东路的批发市场上花了雷殿生100多元购置的,陪伴了雷殿生10年徒步生涯最后5年的时光,压过的车辙长达1万600多公里,雷殿生还在天安门广场推着它走了一圈,这个饱经风霜的老伙计内胎换过100多次,外胎换过70多次,在炽热的吐鲁番,雷殿生每一次修车整个人都跟轮胎一起泄了气,那股热浪,一旦在路途中停下来,让人绝望...
跟着雷殿生颠簸最久的是那张贴满56个民族邮戳的邮票簿,1999年10月1日当天发行了56个民族大团结邮票,雷殿生盖上了第一个汉族邮戳,直到2008年5月20日,他在台湾高雄盖上了最后一个高山族的民族邮戳,9年时光,宿命达成!
其次是边长2008毫米的正方形奥运五环旗帜,上面星罗棋布地盖了2008个纪念邮戳,从2001年7月13日申奥成功直到2008年8月24日奥运闭幕当晚,最后一个纪念邮戳是在鸟巢临时邮政局完成,贯穿了中国人的奥运情节一起走过了7年。
行囊里最实用的竟是雷殿生东北老家冬天用来扣大棚的厚塑料布,塑料布套在身上,扣两个眼儿看路,冬天御寒夏天挡雨,在沙漠里,一旦发现潮湿的沙子,铺在上面,日光照耀下还能取水救命!
刚出发的时候,雷殿生斥1600元巨资买了个汉显的BB机,但没走多远,就发现信号时灵时不灵,走到石家庄的时候,雷殿生决定卖掉它,卖家直接杀价到400元,雷殿生心疼得直转圈,但转念想,反正也用不上,带着它也是累赘,96斤的重担,少一样是一样,一咬牙卖了,没过多久,BB机就退出了历史舞台,“这是白捡400块啊”!雷殿生总是这样拐着弯儿地安慰自己...
雷殿生10年徒步生涯,正赶上中国通讯工具的飞速变迁,他也赶时髦用过大哥大,是94年在北京买的,后来到诺基亚,再后来因为老被抢劫,就用旧手机,中间有2年时间,因为正在西部穿行,干脆就没用手机。
此后的10年间,在城区雷殿生的背包可以“减负”到50-60斤,在环境艰苦的地带,雷殿生要背着80多斤的装备负重前行!
相比这80多斤的行囊,更沉重的是他十年里的所见所闻: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飞速发展的中国顾不上绿水青山,雷殿生亲眼看到一棵直径1米多的松树被直接锯倒,而砍树的人只为了装几麻袋松树子,树太高了,他们爬不上去而已,而摘尽松子的百年古松事后在他们眼中已然没有了价值,就放在那里,犹如倒在血泊中,任其腐朽...
砍树、排污,私自在上游建水电站,雷殿生用自己的相机记录下这些时代的疮疤!
等待他的自然是更多的暴力和报复:当事人追打,摔相机,扯胶卷,一路追杀一路逃亡!
“那真是想往死里整你!”雷殿生感叹!
如今在雷殿生个人的展览馆里,我们还能看到龟裂的土地,赤色的河水和被放倒的树木的照片...
2016年亚洲博鳌论坛邀请雷殿生去做一个关于“人与自然”主题的分享,多年的积郁总算有所宣泄...
但回首那十年,90斤的行囊,装不下诗和远方!
哪有最危险?怎会不放弃?
这么多年,雷殿生被媒体问到最多的一个问题是:“雷老师,你徒步中国的旅程中,哪一次最危险?”
“哪有什么最危险啊?每一次都最危险!群狼!毒蛇!马蜂!泥石流!雪崩!沙尘暴!哪个不危险?稍不留神,我就没了...”
在罗霄山的崇山峻岭中,雷殿生遇见过身长八九米的巨蟒,一米多高的三角头,碗口一般的身躯,吐着血红的信子蹿了过来,雷殿生当时感觉头发都竖起来了,在山坡上踩着Z字型的路线疯跑,一边跑一边从包里掏出气雾剂猛喷,眼疾手快地点燃鞭炮向蟒蛇丢去,最后掏出长刀以备不测,做最后的殊死挣扎,狂奔了20分钟,雷殿生身心已达极限,他瘫坐在山顶上,回头望去,终于不见了蟒蛇的踪迹...
2002年夏天,在海拔4700多米的阿里无人区,雷殿生写下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张遗书:“我在阿里无人区遭遇狼群包围,如发生意外,请姐姐把我多年寄回去的实物资料找人帮助整理出来。”
当晚,帐篷外“唰啦唰啦”的声响越来越密集,帐篷内雷殿生已觉不妙,他不断点燃鞭炮从帐篷的缝隙中丢出去,他感觉到狼群后退几步,稍后又悄然踱步回来,不久鞭炮用尽,雷殿生开始点燃自己的上衣丢向狼群,衣服带着火苗落在一匹狼的身上,空中散发出一股毛皮被烧焦的糊味儿,雷殿生乘胜追击,又丢出两件燃烧的衣物,然后拿出杀虫剂朝帐篷外喷去,刺鼻的气味和火光再度逼退狼群,但很快杀虫剂也见底了,但人和狼的拉锯仍在继续,雷殿生当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狼群继续逼近,他就把杀虫剂罐点着,气罐爆炸或许会炸掉一只手或一条胳膊,但好歹有希望保住性命...
幸运的是,狼群终于还是散去了,这一晚,雷殿生哪还有睡意,他一手握着杀虫剂罐,一手攥着打火机,一直坐到天明...
当危险散去,雷殿生一拍大腿:陪伴他攀登珠峰的夹克衫和兜里的170多块钱都付之一炬了...
2000年5月,在广西大瑶山区,中国最著名的蛇区之一,雷殿生的左小腿被毒蛇咬伤,黑色的血液从伤口流出,雷殿生立即从背包里拿出听诊器的胶管,把伤口上下部位勒紧,然后取出小刀,在没有任何麻醉的情况下把伤口周围的肉剜下来,直到露出小腿骨,顾不上钻心的疼痛,血淋淋的小腿以及类似关云长刮骨疗伤般的悲壮,毕竟他自己还得充当“华佗”自救,先是用嘴把伤口处的血水和毒液吸干,然后用蘸着白酒的棉花猛搓伤口消炎,最后把云南白药的粉末敷上,疼痛依旧,汗水岑岑,但命总归是保住了!
2001年10月,雷殿生走进柴达木盆地,走了几天的他一直没见到一个人影,水早就喝光了,为了求生,雷殿生先后几次喝下了自己的尿,但没过几天,连尿液都没有了。那时他的嘴唇已经干裂到肿了起来,雷殿生意识到这样的状况如果再持续几天,人就得渴死。实在没办法,他一狠心,用刀尖划开了手指,看着鲜血冒出,赶紧用嘴吮吸,滋润一下干渴而肿胀的喉咙...
走进柴达木盆地的第五天,他终于走到了公路上,他拼命地拦车,但车辆都从他身旁呼啸而过,当又一辆汽车在他视线中恍恍惚惚地驶来的时候,他别无选择,走到马路中间,挣扎着张开双臂!
“干什么呢?你不要命了?”被逼停的司机破口大骂!
雷殿生无力地指了指衣服上“徒步走中国”的字样,虚弱地挤出几个字:“水,给我点水喝吧!”
司机很不情愿:“我只有一点水,还有很远的路,不能给你!”
“师傅,哪怕你把水箱里的水给我点也行啊”
司机犹豫了一下,打开了汽车的备用水箱,雷殿生迫不及待地接了好几瓶喝下去,水箱里的水污浊得要命,柴油味刺鼻,水灌饱肚子后,雷殿生猛地返上一个带着浓烈柴油味儿的嗝...
如此危险环伺的旅途,如此漫长又极限孤独的岁月,雷殿生想过放弃吗?
“坦率地讲,当然想过...”
出发前削发明志后,雷殿生回到旅店躺在床上便开始胡思乱想:“我会不会死在外面?”
上路后,雷殿生更多的绝望和委屈不是来源于和大自然的殊死搏斗,而是在人心的险恶与冷漠:
“人不都是活个尊严吗,但那个时候你就没有尊严,别人谁都可以欺负你,从山上扔石头砸你,拿沙子往你脸上扬,花钱买东西不卖你,还打你骂你,你骂我我不吱声也行啊?还放狗咬我,还不能打狗,就看着愣咬,人怎么能这么坏?我寻思我也没怂到这种程度,怎么谁都敢欺负我?我也不是不敢打架,也不是没打过架,哎...”
“在很多无人的夜晚,我也在帐篷里委屈过,但转念下,自己之所以选择这条路,不是为了和这些人较劲的,就坚持下来了”
雷殿生的行囊里一直背着这三本:《西游记》、《玄奘之路》和《徐霞客游记》。
他在路上最喜欢哼唱刘欢的《在路上》:
那一天
我不得已上路
为不安分的心
为自尊的生存
为自我的证明
路上的辛酸已融进我的眼睛
心灵的困境已化作我的坚定
...
两次被“抢亲”,两次错过爱情
因为这10年生死未卜的旅途在前,所以雷殿生立志不走完中国不成家立业,,但有些“诡异”的姻缘和真挚而热切的爱情总会在你下定决心后来敲门:
2000年末,在四川平武县,雷殿生被一位坐在家门口的老妇人请进来喝茶,老妇人一边打量着他,一边念叨着自己女儿命苦,突然老妇人说:“你今晚就住这里吧,我给你做面皮子去!”
余光一撇,雷殿生发现老妇人的女儿面露红晕,不时地偷瞄他,这才恍然大悟,放下五块钱,道谢茶水款待,狼狈地拿起背包,仓皇“出逃”,走出门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母女俩的大笑声!
2001年2月,雷殿生在去往泸沽湖的路上,碰到几个上山砍柴的少数民族妇女,她们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和他搭话,其中一位问:“你来自哪里,结婚了吗?”
“没有!”
“我家有个20岁的女儿,嫁给你行吗?你把他带到北京去!”
“好啊!”雷殿生以为是玩笑,随口附和了一句!
随后一边拉家常,一边赶路,当雷殿生准备从另一条路下山时,却被拦了下来,“你得跟我回家娶我女儿啊!”
雷殿生好一通解释,说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完中国,刚才是玩笑话。
结果那个妇女猛然把砍柴刀架到雷殿生的脖子上逼问:“你必须说话算话!”
最后雷殿生解释说自己去县城几天后再回来才脱身,这是他旅途生涯第二次险被“抢亲”...
此外,他还碰到过一个陌生男子塞给他5000块钱让他帮忙找媳妇;因为自己的长发飘飘,一个小女孩觉得他的气质像算命先生,求他乔装打扮去前男友家算命帮她求复合...
除了这些稀奇古怪的遭遇,雷殿生在路上也遇到过红颜知己:一个被雷殿生的传奇故事吸引的北大女孩跑到西双版纳找到雷殿生向他表达爱意,两人在美丽的西双版纳结伴同行,一路谈天说地,渐生情愫...
但雷殿生最终纠结了许久还是没答应她:“你先回去读书,我再走几年,等我都走完了你也差不多毕业了,如果那个时候我们还有缘分,再考虑在一起的事情!”
时过境迁,几年之后,女孩已嫁为人妇,雷殿生也已修成正果!
2006年10月17日,雷殿生忍受着内心的伤痛,向一位自己深爱也深爱着他的女孩提出了分手!
这个女孩叫林琳,两人在2004年相识于四川宜宾,在一次朋友组织的聚会上,林琳特地来见识下这位奇人,性格开朗的她喜欢旅游,听着雷殿生讲路上的种种险境入了迷,临别的时候说希望有机会可以一起走一段路,雷殿生欣然应允。
2004年7月末,正好走到北京的雷殿生等来了林琳,两人一路沿着官厅水库,经过康西草原,登上了万里长城,分别之际,林琳半开玩笑地说:“雷哥,等你走完中国我就嫁给你!”,雷殿生也笑着回答:“好啊,等我走完我就娶你!”
此次分别后,两人联系日渐紧密,2005年冬天,林琳不顾父母的反对来到雷殿生的老家哈尔滨,两人一起看了冰灯,最终确立了恋爱关系。原本决定不完成徒步梦想不恋爱雷殿生没挡住爱情的洪流,重新上路后的他内心有了牵挂,反而更加有力量。
两年多的交往,聚少离多加上性格和三观的差异,两人的感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一天林琳对雷殿生说:“雷哥,你不要走了,停下来吧,我们一起办个公司,然后结婚生子,享受正常人的生活吧!”
雷殿生何尝不想和相爱的人长相厮守,但他心中还梦想着罗布泊,那可是生命的禁区,自己可能有去无回,再三思索,雷殿生决定放手:“我实在没法给林琳一个明确的未来和她想要的生活”
这段行走中的爱情历时2年多宣告终结,真心爱过的雷殿生背起行囊继续上路,一切美好装进男人的胸膛...
直面罗布泊:31天穿越死亡之海
终于,雷殿生要直面罗布泊了!这里埋葬了他的偶像余纯顺,断送过多少梦想?如今都化成飞烟...
雷殿生在2002年曾来到这里,但彼时他没有勇气走进去:“徒步中国还有好多路线没有完成,我不能先折在这里!”
2008年10月8日,雷殿生决定要迈出10年旅途的最后一步,他减掉了留了10年的长发,拿起笔写下:“亲爱的姐姐、姐夫,这也许是我人生中的最后一封信了...”
“罗布泊对我来说意味着向死而生,自唐代以来,没有一个人能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沿着‘之’字形的路线活着走出来...”
他从甘肃敦煌阳关古城遗址出发,西出阳关,再无故人!
10月26日,雷殿生抵达了余纯顺的墓地,这位19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精神导师如今已经天人两隔,余纯顺生前喜欢喝酒,这次雷殿生特地带了一瓶白酒和一瓶啤酒祭奠余大哥,当晚,他就在墓前宿营,深夜,正睡得迷迷糊糊的雷殿生突然感觉有一块黑乎乎的像方巾一样的东西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拼命挣扎,终于吐出了口气,随后掏出长刀,一切又平静如昨,到凌晨,远处又传来凄凉哀怨的声音,雷殿生再无困意,直到天亮,他匆忙上路,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余纯顺的墓地!
雷殿生自己也很难解释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相信有鬼,但我相信灵魂!”雷殿生只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随后几天他途径楼兰古城,然后在沙尘暴中迷路,一度失联51个小时,他拼命朝着有光的地方走,遇到高地,就点燃烟火,弹尽粮绝的他终于等到了援兵,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劫后余生了...
2008年11月8日,雷殿生向终点冲刺,31天,一千一百多公里,穿越死亡之海,将徒步中国的时空定格在10年零20天,8万1000多公里...
“越过了一生的城池,尝尽了人间的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