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良锋：霍利尔栽树，后人乘凉

体坛周报全媒体记者 林良锋

一个接一个，他们走了。

庚子年多灾多难。你越盼望这一年过去，它越是踟蹰徘徊，流连忘返。这一年，足坛名人辞世之众，非比寻常。马拉多纳走了，罗西走了，斯泰尔斯走了，杰克·查尔顿走了。斯泰尔斯去世时，《电讯报》的讣闻借用侦探小说巨擘，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名作《无人生还》（原文是“一个不剩”），哀叹英格兰的世界杯英雄“还剩四人”。昨天，足坛再传噩耗：前利物浦主帅霍利尔在接受心脏手术后不久，也撒手人寰。

在教练界，霍利尔的名气不如雅凯、温格和伊达尔戈等人响亮；运气也较差。他最为世人铭记的，不是捧杯，而是惨败：1994世界杯预选赛，法国最后2轮只需1分出线，竟然主场连负以色列和保加利亚。但在安菲尔德老少的心中，霍利尔分量不轻。是他，在利物浦滑向平庸之际，出手拯救了这家俱乐部。是他，在利物浦处于迷茫之时，唤醒了这个沉睡的巨人。霍利尔在安菲尔德的6年，未能带队实现联赛突破，但带来了5座奖杯，为红军在英超前四站稳脚跟奠定了基础。霍利尔忘我的付出——他自承一天就睡3小时，与收获并不匹配，但对红军的潜移默化，难以估量。

霍利尔是利物浦队史第一位外教，也是队史第一次采用“二元制”执教的两位主帅之一。和同胞温格一样，霍利尔身为法国人，却热爱英式足球，对利物浦和英格兰足球的影响不亚于温格之于阿森纳。温格先他一步登陆英超，率领阿森纳中兴，让阿森纳的威名传遍足坛各个角落。霍利尔则率利物浦连夺联赛杯、足总杯和联盟杯。联盟杯决赛击败阿拉维斯，是该队15年来第一次欧战抡元。

这两位法国知识分子对英式足球做出的贡献，堪称新世纪的“英法协约”，是法国对英国两次在大战中鼎力相助的反哺。霍利尔在利物浦，未能达到温格在阿森纳的高度，一方面是机缘不凑巧，一方面是身体不允许。

在2001年和利兹联的一场英超比赛中，他心脏病突发，半场送医急救，手术长达11个小时。多年来，他一直在和心血管疾病做斗争。时隔5个多月后重返赛场，霍利尔明显力不从心。受身体条件的限制，霍利尔无法像之前带队那样事无巨细，在安菲尔德最后两年，过得苦涩。

“危机？什么危机？”浓缩了霍利尔下课的窘迫。霍利尔是典型的“前人栽树”，带国家队和利物浦，均无令人瞩目的成就，但继任的军功章有他一半。贝尼特斯夺得欧冠的班底，是他一手打造；雅凯夺得世界杯的阵容，一半是霍利尔留下的。如果以功勋来衡量霍利尔，他算不上顶级，他的执教生涯，更多体现在培养人才。

利物浦队史各位名帅，对俱乐部气质的塑造有着深远的影响。香克利受名片《平步青云》（原文“事关生死”）影响，喊出“足球高于生死”的口号，霍利尔虽没有香克利的魅力和口才，但也留下了很多金句：“利物浦球迷只满足于胜利，球队输了，不仅影响球迷的心情，还让他们的猫闷闷不乐！”“你们不能说我的队员不是赢家，他们用第四、第三和亚军证明了这一点。”在克洛普之前，利物浦球迷觉得霍利尔是最接近香克利的主帅。

霍利尔生于加莱附近的一小村庄。加莱是最接近英国的法国港口，也是英国王室成员经常光临的度假之所。据说爱德华七世经常早上坐船到加莱用餐，当天起驾返回伦敦。霍利尔的父亲是当地的屠夫，经常开车带着他去看球。他在里尔大学修社会学和英语，却认为足球教会他的人生道理比大学多。霍利尔和利物浦神交已久，上世纪60年代，他为了写论文赴利物浦搞基层调研，曾短暂担任当地一所中学的法文教师。

他对利物浦的景仰，缘起一场联盟杯赛事，他被该队倾情演出的热情感动，“都8比0了，全队在剩下的5分钟里仍全力进攻！”后来获聘执教该队，第一天队员们就让他亮明立场：“你是红还是蓝？”霍利尔马上回答：“红的，我在利物浦那会儿，埃弗顿更强，但我这辈子都是利物浦球迷。”乃父不许他吃职业球员这碗饭，霍利尔考了个执照，在当地学校教授英文，遂有“校长”的雅号。他以当教练的方式，开始了自己的足球人生。

尽管在业余球队（法国巨星科帕的母会）起步，霍利尔很快以善于思考，打法积极引起职业俱乐部的注意。他把球队从第五级联赛带到法乙后，获聘执教朗斯，年仅35岁。他把朗斯从法乙带进联盟杯，又受到巴黎圣日耳曼的召唤。这一次，他的成绩更耀眼：第一个赛季就夺得法甲，队史第一次。这也是霍利尔执教生涯的巅峰，虽然后来带里昂蝉联法甲，但和20多年前在大巴黎的成绩不可同日而语。

巴黎之后，法国足协邀请他接任普拉蒂尼带国家队，这次任命是霍利尔的一个转折点。他未能完成进军世界杯的任务，但法国足协欣赏他栽培新秀的能力，依然让他担任技术总监。利物浦曾在1993年邀请过霍利尔，当时正值达格利什离队。但法国队主教练的职位更有吸引力。5年后利物浦再来敲门，霍利尔无法拒绝：“这是一份艰巨的工作，一个巨大的机会，这可不像执教阿斯顿维拉！”谁能料到，他离开里昂后重返英超，恰恰是执教维拉。

霍校长是个谦卑、热情和执着的人，他让利物浦重新赢得尊重，一如香克利当年让利物浦被人敬畏。弗格森和他既是对手，更是好友，英超圆梦的关键，签下坎通纳，就是霍利尔力荐。弗格森说：“霍利尔的足球知识渊博，这是他执教生涯的财富，他永远是我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