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强行重启的日本联赛给了我们怎样的警醒？

体坛周报全媒体记者 董倡硕

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在武汉全面爆发，CBA联赛在不久之后便宣布无限期暂停。随着疫情在全球范围内的传播，NBA也在今年三月中旬做出了延期的决定。在国内防控形势有所好转的大环境下，体育联赛的重启成为了所有人最期待的一件事。不过，为了最大程度控制疫情的逆袭可能，即便身处全世界疫情防控最严苛有效的国家，CBA联赛的复工却仍是遥遥无期。

和我们的篮球联赛一样，自从停赛那天开始，NBA高层就已经开始着手讨论重启的方式和时间。在此前接受采访时萧华表示，自己曾与姚明有过交流，NBA中国办公室所提供的疫情信息，也成为了联盟考量的重要标准，包括空场比赛和移师维加斯隔离比赛都成为了潜在的可能性。可是，就在NBA各方面要为联赛重启蓄势待发做准备的时候，日本篮球联赛强行复工所遭遇的灾难性后果，再次给全世界的体育联盟，敲响了警钟。

经济压力让日本上下束手束脚

作为中国的邻国，在今年年初新冠肺炎爆发之际，日本也面临着不小的防疫压力。早在1月28日的时候，日本就已经出现了首例无武汉旅行史的确诊病例。2月3日，钻石公主号驶入横滨港，引发第一波防疫危机。到了2月中旬，尽管东京已经出现了聚集性的疫情，但是日本国内的集会照样正常进行。

当地时间16日，日本全国11个地方同时召开马拉松大赛，参赛人数超过11万人。在全国范围内出现多个二代甚至三代感染者的情况下，日本政府依然没有叫停这样的大规模集会，反应相当迟钝。仔细思索，其背后并非没有缘因。

去年，日本国内第四季度GDP大幅度下滑；如今，每年旅游消费集中的樱花季即将到来，更加重要的是，四年一度的奥运会即将在东京举行，日本国内的经济形势非常严峻。根据日本关西大学名誉教授宫本胜浩的推算，如果东京奥运会遭遇取消，日本方面将会遭遇超过千亿人民币的经济损失。

在中国社会已经进入全面暂停模式的情况下，日本直到2月27日才关闭国内的学校，首相安倍晋三在4月7日终于宣布日本进入国家紧急状态。到4月20号，日本当日新增新冠确诊病例345例,累计确诊达11152例;新增死亡23例,创疫情发生以来单日死亡人数新高,累计死亡261例。

和奥运会之于日本全国经济发展的意义一样，日本篮球联赛B联赛同样不愿意放下手中的金饭碗。根据B联赛在2018年底出具的财报，在开赛第二年，两级联赛共计36个俱乐部的营业总收入已达到195亿日元（约合11.89亿人民币），与“B联赛元年”相比增长30.2%。其中主要的收入来源包括俱乐部赞助收入（约占33%）和门票收入（约占26%）。入场观众总人数达252万人，同比增长10.68%。

在2月中旬，B联赛为国际赛事空出了两周的窗口期。那时，常规赛的比赛已经结束了一大半。当时，联赛方面希望能够继续打完一级联赛剩余的72场比赛，以及二级联赛的59场比赛。《日本时报》的记者长崎表示，管理层之所以做出复赛的决定，还是因为经济上的压力。根据长崎的说法，如果本赛季的B联赛完全取消，那么联盟将会面临4650万到5580万美元的经济损失，这也让联盟总裁大河正明头疼不已。

“感觉他们就是想一直拖下去，”为大冢越谷阿尔法效力的美国球员查尔斯·欣克尔在接受采访时表示：“那时候，关于确保奥运会如期进行的压力非常大，日本软银集团是联赛的主要赞助商，他们已经为所有比赛掏钱埋单了，如果取消比赛，日本将背负巨大的经济压力。”

球员们并不愿意回归球场

为了能够早日重启联赛，NBA方面对很多种预案进行了详尽的讨论。以30支球队前往中立城市进行比赛的这种计划为例，除了要提前两周进行全体球员的隔离之外，还要有大量快速检测试剂的帮助。在结束比赛之后，球员们必须立刻回到酒店，避免参加任何户外活动。即便如此，仍旧没人敢在疫情肆虐的巅峰期去冒险。

和NBA不同，在三月中旬重启的B联赛可没有如此复杂的流程和标准，官方甚至不会对球员们进行任何常规的检测。“日本政府给新冠肺炎标出了很模糊的界定，”《日本时报》记者长崎在采访中说道：“其中一个标准是，如果你的体温连续四天维持在37.5摄氏度以上，那么你或许就患有新冠肺炎了。即便在有些球队不愿意遵守这种规定的情况下，联盟依然决定复赛。”

实际上，早在此前新冠疫情在中国爆发，CBA联赛宣布暂停的时候，许多B联赛球员就已经私下讨论了未来可能的情况。“许多日本球员联系了我们，” 岛根魔术队球员德容·萨摩斯说道：“告诉我们他们可不想复赛打球，很多球员已经感觉身体出现了不适症状，但是却无法得到新冠肺炎检测。”

更加令人讶异的是，就在B联赛决定重启的前几天，NBA联赛刚刚因为戈贝尔的确诊决定停摆。“当戈贝尔和米切尔确诊之后，每个人都出现了抵触情绪。球队的球员和教练员都在想，在这样的高对抗的体育赛事中，我们究竟该如何保护自己？”球员们无奈地抱怨道。

强行复赛遭遇惨痛后果

为了应对新冠肺炎，日本B联赛在2月26日宣布推迟2月28日-3月11日的B1和B2联赛共99场比赛，随后在3月14日B联赛重启。根据查尔斯·欣克尔的说法，为了给皮球消毒，工作人员要把一整瓶的消毒液倒在毛巾上，然后擦拭篮球，对其进行消毒。

在东京地球之友与越谷阿尔法的比赛中，平日里可以容纳5000人的体育馆内空无一人。“这比赛打起来就像是训练一样，感觉真的很奇怪。站在罚球线上，你能听到队友们坐在板凳席上开玩笑，也能听到主教练和助理教练在讨论战术。比赛继续之后，他们又坐下来安静地看球。”欣克尔说道。

很显然，禁止球迷入场和对皮球消毒这种简单且低级的防疫措施并没有能够阻止病毒的传播。在川崎和北海道的比赛中，北海道阵中两名外援和一名归化球员的体温都超过了37度，比赛被迫直接取消。周日千叶和宇都宫队的比赛，也因为有裁判的体温超标，而遭遇取消。不断有人体温超标让一些球员非常担心自己的健康，滋贺与东京的比赛中，滋贺队的外援全部拒绝出战。

重启联赛的决定不仅遭到球员们的反对，也让许多教练心生不满。喷气机队主帅便表示，与其考虑空场比赛，不如多花点时间想想重启联赛到底合不合理。两天之后，3月16日，日本B联赛管理层和球员工会进行了讨论，最终决定先将联赛推迟到4月1日。而在3月27日，B联赛做出了正式取消赛季的决定，宣告联赛重启计划彻底破产。

4月11日，根据新华社的消息日本大阪七福神篮球俱乐部日前宣布，俱乐部又有4名球员被确诊感染了新冠肺炎，从4月1日第一名球员确诊以来，全队15名球员中已经有11人被感染。根据俱乐部方面的消息，全队的感染来自3月24日5名球员与俱乐部之外的7个朋友的一次聚餐。球队在第二天进行了一次集训，两天之后，一名没有参加过聚餐的球员出现了发烧症状。如果B联赛没有在3月16日推迟，这将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可怕后果。

其他联赛能从中学到什么？

萧华在此前接受采访时表示，自联盟停摆以来，各方面的收入基本为0。和全世界所有体育联赛一样，B联赛之所以在刀光针尖上复赛，还是迫于经济上的压力。

“我不能代表其他球员，但是仅仅就我个人来说，我不会因此憎恨联盟，”萨摩斯在谈到B联赛鲁莽的复赛决定时说道：“有些球员对联盟的决定很失望，他们认为联盟把经济利益看得比大家的生命还要重要。但是我不这么看，我已经32岁了，打过大学篮球也打过NBA，商业是联赛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和教练、媒体、管理层一样，所有人都在一起努力。”

虽然说有些球员不会介意提前复工，但是在疫情得到有效的控制之前，于没有任何检测措施和公众卫生指导准则的情况下复赛，的确是B联赛的愚蠢之举，《日本时报》记者长崎也承认了这一点。“有一件事我敢确定，那就是联盟绝对不应该在如此不成熟的情况下，重启联赛。他们在没有任何防疫措施的情况下让球员回到了球场上，很显然，让球员们做到勤洗手是远远不够的，在这项体育赛事中，有太多激烈的身体对抗，这是无法避免的。”

在此前接受采访时，美国传染病专家安东尼·福西曾提出过“生物圈”的概念“让体育联赛回归，还是有一种办法的。”福西博士说道，“首先必须保证没有球迷来到球馆或体育场来观战。其次，无论你想在哪个地方举办比赛，你要把运动员统一安排在一个大的酒店里，而且这个酒店最好是在比赛场地的附近。联盟需要对球员保持密切的监测，每周对他们进行检测。联盟要确保运动员之间以及他们与各自的家人之间不会发生传染，要让他们好好打完剩余的比赛。”想要实现这一点，除了赛事主办方需要拥有极强的组织管理能力之外，还必须拥有严格的检测和卫生管理流程，辅以专业的疫情防控人员以及大量的快速检测试剂。与此同时，本国以及全世界的疫情传播趋势，同样需要被考虑在内。

“我知道其中的风险，我认为我们不值得去冒这个险。”萨摩尔说道：“当然了，我们都想看见詹姆斯和戴维斯拿下总冠军，或者是字母哥站上联盟的巅峰，可现在有太多人被病毒所伤害了。我不能为NBA或者其他联赛表态，但是想要重启真的非常艰难。即便复赛了，让球员们在忧心忡忡的情况下打球，你也不能呈现出完美的效果。只要球员们不认为现在是安全时期，那么不论新增数据是多少，都是不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