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益唯：语言范式下的反思 国足缺勇于担责的勇气

体坛周报全媒体记者严益唯述评

男足在东亚杯上对阵日、韩的两连败，无论是结果还是过程，可以说是完败。这中间，女足也在东亚杯上完败于日本队脚下。男、女国足在东亚杯上的连败的根源，已经超越了一支球队，一个主教练，一群队员，问题显然是出在中国足球整个系统。

维系一个足球系统的运转的根本，当然是这个足球系统的思想，也就是近些年一些圈内人士说得比较多的足球哲学，说白了就是对足球的认知。

一个足球系统内，对足球认知的集合，最终决定了这个系统的足球风格，然后才是青训选拔什么样的苗子，国足聘请怎样的教练团队等等技术层面的选择。

比如，欧洲五大职业足球联赛有鲜明的风格。德甲的战术，英超的对抗，意甲的防守，西甲的传控等等，这些鲜明的足球风格背后的推手，是这些联赛各自对足球的理解和追求，也就是他们各自足球系统的足球哲学，足球思想。

足球风格当然是了解其背后足球系统运转逻辑的很好的线索。但是，对于像国足这样，缺乏足够清晰、稳定足球风格的球队，我们就很难从技术风格的维度去讨论其背后足球系统的运转问题。于是，我们尝试从一个新的角度——国足的语言范式——去反思国足在东亚杯上的连败所折射的系统性问题。

所谓国足的语言范式，这里是指国足队员公开接受媒体采访时的语言模式。

稍加留意，我们不难发现，国足赛后对媒体的谈吐，总体上给人的印象是刻板，空洞。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中国球员缺乏一些与媒体打交道的必要的训练。当他们面对媒体，特别是不熟悉的记者时，他们往往不知道该如何恰当地表达观点。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说一些套话，空话，或者大家都认为正确的话。

谢晖当年在德国踢球的时候，赛季前他们接受过如何接受媒体采访的专门训练。欧洲职业足球的电视版权收入在俱乐部营收中非常重要，媒体其实也是职业足球系统一个很重要的构成。并不是每个球员都善于表达，为了保证媒体的利益，最终保证俱乐部的利益，给球员必要的媒体合作方面的训练，就成了职业球员训练中一个必要的环节。

当然，对于中国足球系统来说，如何训练球员接受媒体采访，还不是当务之急。国足赛后接受采访时的刻板、空洞其实只是一个表象。危机中，球员其实还是很会表达一些真实观点。

比如，姜至鹏回应比赛中对桥冈大树的那次危险的犯规时，表达了一个非常颠覆旁观者认知的观点：是对方的头碰到了自己脚。不仅如此，他还通过描述犯规的细节来佐证自己的观点：“我先用脚弓将球断下来了，然后才是他（桥冈大树）的头碰到了我的脚，并不是我直接去踹到了他。”

当然，最后姜至鹏也表达了一定的歉意：这种动作在国家队比赛中出现，以后还是需要注意的。只是这番表达，与之前的解释完全没有逻辑关系。或者是为了辩护而辩护，或者是为了道歉而道歉，总归有一个是违心的。

其实，姜至鹏式的自我辩护，在国内球员中是非常普遍的。当遇到危机的时候，球员首先是考虑如何将自己从危机中摘出来，尽可能推卸全部的责任。即便需要承担一些责任的时候，也总是缺乏勇气，而是用一些模棱两可指鹿为马式的表达，避重就轻为失败寻找理由，这就是国足的语言范式。

比如，输给日本队后，一位女足队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谈到失败的原因，竟然认为0比3不是双方真实的实力对比，比赛过程中国队踢得更好云云。她将失利归结于第一个失球太快，而且失球过快，也不是本队的防守出了问题。她说：“我们在防守的时候，可能站到了位置，但是对方球速很快”。当你听了她的回答后，得出的结论就是日本3比0的胜利，完全是因为一个偶然不可抗拒的因素：第一个进球球速太快。中国队输得太冤枉。

无论是姜至鹏还是那位女足队员，其语言范式背后的逻辑是相通：缺乏对失败担当的勇气。其实，承受失败的责任，与享受胜利的荣誉都是一个职业球员的真实处境，是躲不过去的。不能直面失败，就无法成长为球星的道理显而易见。

国足级别的球员都只能躲在一种——自己编织的虚幻的看似安全的氛围内——不需要承担责任的环境中成长，如何能指望这个足球系统，能够培养出在硬仗中挺身而出的有担当的球星？

从某种程度上，这些球员个体也只是中国足球系统机会主义至上的受害者。因为机会主义占据上风，中国足球缺乏足够耐心，喜欢走捷径，系统性地缺乏对各种失败的包容，并忘记了失败本来就是竞技足球的一部分，足球也是有规律的这些浅显的道理。

短期成绩导向的机会主义逻辑思维下，培养出来的球员缺乏必要的勇气和担当。而且，这个系统培养出来的越是精英的球员，越容易缺乏个性，越善于推卸责任，形成鲜明的国足语言的范式。这就是整个系统对足球的认知偏差导致的必然的逆淘汰的结果。

其实，东亚杯的连败之后，男、女足未来的重建，不应该仅仅局限于选择什么样的教练，挑选什么样的队员这么低层次的问题。中国足协应该有更广大的视野和勇气，重新调整中国足球系统运转的逻辑。

我们应该包容球员的错误，让他们更有个性地发展。当我们的国足语言范式中，不再有颠倒黑白式可笑的诡辩，能够有承担失败的勇气；甚至失败和危机中，球员可以选择沉默，什么都不说，只是像孙兴慜那样失败后流出懊悔的泪水，中国足球系统才可能持续培养出有战斗力的国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