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冠军沦为升降机 深足何时配得上“先行示范区”

体坛周报全媒体特约记者黎晓斌报道

深足终于又降级了。

赛季初一张中超16队任务图的漫画中，深足被定义为“专心搞好开幕式”，没想到一语成谶。就在那场开幕式上，中国足球各路贵宾云集，大家对“北上广深”终于时隔7年后在中超版图集齐而举杯庆祝，这固然是深圳这个最近两年频频被赋予众多历史使命的城市之荣幸，更被定义为“中超经济”的再升级。但是谁又能想到，仅仅8个月后，深足就在同一片场地上把自己打入了中甲。没错，真的是自己把自己打降级的。

深圳职业足球为什么就是搞不好？深圳职业足球到底怎样才能搞好？这两个问题，也许比深足降级更加引人深思。如果说北上广已经有足以与自己城市地位相匹配的职业足球俱乐部，那么深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支够得上“先行示范区”地位的足球队呢？

降级不是天灾，是人祸

如果说深圳佳兆业与北京人和是今年中超最弱的两支球队，恐怕没有多少人会反对。本赛季开始前，在一个非正式媒体投票中，这两支球队分别位居“降级大热门”的第一和第三位。为什么？一个因为有钱没人，一个因为有人没钱。最终的结果，证明了记者们所言非虚。

深圳佳兆业的开局是梦幻的。连续两个主场双杀天津天海和河北华夏幸福，一度排名前四，“稳进前八”甚至冲击亚冠的言论到处可见。但是踢到第29轮，深足的成绩单竟然是4胜9平16负，也就是从第3轮到第29轮，总共27场联赛只取得了2胜9平，足足输了16场，最终提前一轮降级。这是深足继1996年、2011年后，第三次从中国顶级职业联赛降级。由于最后一轮是客场对上港，积21分的深足要想赛季最终积分超过2011年最后一名降级时的23分难度非常大。别忘了，8年前那支深足欠债累累，而如今的这支深足可以说投入巨大，最终却殊途同归。2018年11月3日冲超成功，2019年11月27日降回中甲。这一年零24天，深足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钱却不会用，没有真正进入中超“朋友圈”——这是圈内人对这支深足的评价。就在两周前，当武汉卓尔客场4比4逼平深足后，主教练李铁在赛后发布会上历数深足这3年请来的大牌外籍教练，明确地提出“深足的投入是武汉卓尔的好几倍”时，折射的是两支升班马截然不同的生存取向。而当河南建业客场3比3逼平深足并把深足送到中甲后，一位“老深足”感叹：“今年真的不存在别人联手阻击你的情况，其实机会很多很多，深足的降级纯粹是自己把自己毁了。”

2018赛季，深足是得分最低、丢球最多的冲超球队。冲超庆典举行之时，俱乐部内外都很明白，“被冲超”的深足必须切实提升实力，才有机会在中超立足下去。但是现实呢？因为各种原因放走了冲超的两大进攻核心奥汗德扎（河南建业）和叶楚贵（广州富力）后，球队实力不升反降。在中超限薪令下，深足引进了两位挪威国脚和一位喀麦隆外援，其中两位赛季中期被替换掉，唯一踢到赛季末的塞尔纳斯却成为了球队整个赛季的缩影——前两场火力全开，后面27场十足鸡肋。

同样在限薪令的影响下，深足并没有花大价钱引进内援，四名新人中只有一位是中超的主力或者说半主力。更要命的是，非常“不西班牙”的冲超功臣教练卡罗把中甲的长传冲吊直接移植到中超，球队重用身材高大的队员，重技术和有突破速度的队员基本靠边站，在前两场依靠外援个人单兵能力进球后，各队研究透了深足的套路，这之后深足进球愈发困难，而已经连续近10年未能解决的防守问题因为外援都堆积在前场而愈发严重。“进不去、守不住”，焉能不败？

先是前任总经理李小刚离任，然后是卡罗下课。这时候卡罗终于承认，自己对中超的困难估计不足，球队准备不足。但是佳兆业的企业文化，延误了卡罗下课的时机。等到多纳多尼上任，深足已经完成了二次转会，前面三个外援中锋摆在那，却还是没有穿插突破的“摩托”，要进球得自己出来拿球、做球、射门。所以多纳多尼到任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完成保级的“奇迹”。没错，那时候深足排在倒数第三，还剩10轮，意大利人已经说能保级是“奇迹”了。

很多人说，保级靠土帅。这个时候深足请来一个完全没有亚洲执教经历的意大利教练，而且还没有一个引进球员的名额，这是什么操作？当然，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都是马后炮。

其实每个赛季最终降级的球队，走过的路都是差不多的。这个赛季从天津泰达转会到深足的李源一打上了主力，降级后他流着热泪说，赛季初的两连胜让全队陷入了一种盲目乐观中，而紧接着的13轮不胜又让球队陷入了混乱和无序。多纳多尼其实也说到了这一点，降级的原因是多方面的，球队经验的欠缺，在多场比赛领先却被扳平甚至反超后，全队斗志缺失，以致无法挽回的败局。

最终，由王宝山带队把深足送进中甲，然后让李玮锋带的天海留在中超，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宿命？

“明年冲回来”真的能实现吗？

深足是第一支降入中甲的中超冠军球队。彼时降级的原因就是“钱”。在中国足球进入“金元经济”时代，深足却背道而驰。其中原因甚多，但是造成的影响非常深远。健力宝时代用大量金钱积累下来的年轻球员在降级后陆陆续续卖完，深足开始大量“收下”其他球队淘汰的队员。2014年，深足劳资风波达到顶峰，队员在足协杯赛场背对对手30秒，上演了震惊一时的“讨薪事件”，也推动了中国足协一系列的保障政策出台。

2015年，深足濒临解散。佳兆业集团在最困难的时刻接过了深足的接力棒，3年来投入了近30亿元，彻底清还了俱乐部的欠款，改善了球队的软硬件设施，给球队提供了稳定发展的机会。但是最近两年，深足的管理、技术、经验以及对形势的判断、对危机的处理能力欠缺日益尖锐。

在这近30亿元的投入中，不乏高价买入的内外援，但是3个赛季6个转会窗积累下来的球员，却并没有彻底解决深足的实力问题。一方面是名气最大的崔民、关震这个赛季几乎没有上场机会直至撤销报名；另一方面却是国内队员无人顶上，主力与替补实力差距巨大。降入中甲后，外援要少上一人，U23要多上一个，都将是深足非常头痛的问题。目前索萨、马里、普雷西亚多、塞尔纳斯四个外援最少要淘汰一个，但是没人突破、没人传球的问题依然存在，又得花大价钱买人才能有转机。主场被河南建业逼平后，很多球迷都摇头，就现在这表现，打中甲任何一支球队都不好使。冲超和保级不同，场场都是要争取3分的。

很多深圳球迷都说，和1996年全场高唱《其实不想走》、2011年一起骂特鲁西埃骂万宏伟不同，今年大家共同的感受就是：平静。还是有球迷唱“他说风雨中那点痛算什么”，但是大家的心已经没什么波澜。因为降级，似乎是早就默认的了。现场广播很快就念出了俱乐部提前准备好的道歉声明，当最后一句喊出“明年我们一起打回来”时，没有欢呼、也没人骂，整个体育场安静得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中超“一年游”给深足上了深刻的一课。多纳多尼拒绝回答“是否有信心带深足冲超”的问题，他只是说现在最迫切的任务是打好最后一场比赛，然后与集团、俱乐部领导坐下来，好好商讨俱乐部的下一步发展，切忌再犯急于求成的错误。意大利媒体早就报道，他看中了一位意甲前锋。但是如果还要引援，深足要解决的“堆积外援”还要增加，这明显又是一个难题。

对于深足来说，优化一线队阵容实力是最迫切的任务，同时继续完成推进球队基地建设，精心培养七级青训梯队，让深足早日改变“无水之源”的困局。同时必须要痛下决心，切实改进管理机制，打造一个真正匹配中超联赛的一流俱乐部，推动整个城市足球产业的升级，才能早日重回中超，而且建成真正吸引深圳市民、匹配城市地位的一流球队。

灯光渐次熄灭。离开大运中心体育场前，这是擅长救火的多纳多尼第一次带队降级，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全队必须努力工作，做出牺牲，所有一切都需要自己努力争取——这句话，当是深足卧薪尝胆的座右铭。他们应该都明白，一年后要再次完成“冲超”的任务，绝对不会比一年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