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新闻的女足核心张睿：再踢碎一次车窗才有话题

在百度里搜索“张睿”的名字，你能搜出178,000条相关新闻；但当你在这个名字前增加“女足”的定语后，相关新闻马上锐减至4,710条——也就是说，有关“张睿”的新闻，只有2.6%，说的是中国女足的张睿。

而这4710条有关“女足张睿”的新闻中，只有一篇来自张睿家乡烟台当地媒体的报道，是专门写她的。在其余的新闻中，张睿只是作为中国女足的一员，被一笔带过。

“张睿实在是太低调了，没什么好采的。”即便是和张睿最相熟的女足跟队记者，也放弃了做她的人物报道——尽管，出道于2008年世青赛的张睿是这支中国女足中最久经沙场的老将之一，也是国家队在奥预赛和奥运会上不可替代的中场核心。

（一）再踢碎一次车窗才有话题

张睿也觉得自己不适合接受采访。“我估计得再踢碎一次车窗才有话题吧。”她拿自己一年前在友谊赛中一脚吊射踢碎球门后赞助商的车窗一事打趣。

我们的采访约在了长春女足客场打北京时。长春女足的主帅刘友很重视球队难得的曝光机会，事先在队里打了招呼。等到我们现场开拍，刘友又特意在所有队员面前强调了一遍。在他看来，女足队员普遍缺乏自信。媒体前来报道，会让队员们觉得受到了关注。

张睿倒是一如既往地平静。直到训练结束，她才姗姗跟我们打了个招呼。

“你是不是特别不乐意接受采访？”

“不是，我就是这样的。”张睿慢悠悠地解释，有些无辜。

“你属于那种不习惯被关注的人吧？”

“刚开始的时候特别不自在、特别害羞。但现在觉得，这(接受采访)也是球员的一部分吧。”当被反复追问为什么这么低调时，张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加盟长春女足三个月，身为国脚的张睿可以算是这支球队中最“大牌”的球员之一。由于国家队长期集训，她和这支球队真正一起磨合的时间很少。好在，长春女足踢的阵型都是国家队惯用的，和她搭档中场的任桂辛也是国家队的队友。两人还是同屋的室友，没事就喜欢一起泡茶喝：“一般都是桂辛泡，我喝。”

“长春女足毕竟是去年前三名的队伍，不管是训练还是各方面的保障，相对来说都更好一些。”夺冠热门长春女足遭遇联赛两连败，排名倒数，张睿希望能有一场胜利。

（二）进一队第二年就入女足国家队

张睿知道一胜难求是什么滋味。

上赛季，她所效力的解放军女足输掉了联赛的全部14场比赛。净胜球-33个，提前三轮降级，整个赛季一分未得积0分——放眼世界足坛，这也是极为罕见的奇观。“一场比赛都没赢，确实是有点太说不过去了。”张睿说，其实球队有些比赛踢得也不错，但最终还是少了一点运气。

事实上，在女超联赛各队都加大投入的情况下，解放军队的成绩也有一定的必然性。单从球员收入来说，解放军队大部分球员由于是战士，拿的只有每个月2800多元的津贴——而联赛冠军大连权健队许多球员则能拿几十万甚至近百万的年薪。“从选材来讲也比较有局限性。我们队很难从地方上招到比较拔尖的队员，一直就是我们这些人。”张睿说。

为了让球队中的唯一的国脚能够保持状态，张睿得以在这赛季租借到了长春。“虽然现在不在我们队、不在八一队，但还是希望这个队伍能更好。”她依然改不了把解放军队称为“我们队”的习惯。

张睿的职业生涯起步于解放军队。2007年，年仅18岁的张睿就被直接输送到了解放军队的一队。

“我从小就喜欢踢球，一放学就跟男孩踢野球。”张睿说，最早老师看她好动，给她挑到了业余体校练中长跑，但她不喜欢，就想进足球队，“一开始年龄太小了，还没有我这个年龄段的。等过了两年年龄到了再去，才踢上了球。”

进入解放军队后第二年，张睿就被商瑞华招进了国家队。“2008年四月”，对于第一次入选国家队的时间，张睿能够脱口而出，“第一次进国家队的那种心情，又紧张，又兴奋。”

“张睿当时的进攻能力很突出，控球、传球和向前的意识都很好，但在防守上，不像现在这么主动、覆盖面这么大。”商瑞华回忆说，张睿是个自己能管好自己的人，“无论是训练还是比赛，她都很投入，生活中也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由于年龄太小，张睿没能参加那一年的北京奥运会。但在年底的智利世青赛上，她开始崭露头角。那届世青赛，中国女足一胜一平一负，位列小组第三，未能出线。球队唯一的一场胜利是2-0战胜了最终的冠军美国队，张睿贡献了一个进球。

（三）颜值最高女足她却成路人甲

圈内人都一致看好张睿。

“她刚出来那会，我就觉得这小孩一定能踢出来。”奥预赛时，担任解说嘉宾的前国脚王丽平认为，是球员的个人能力扭转了中国女足出线的前景。长春女足主帅刘友一直想将张睿招致麾下：“她是国内少有的用智慧踢球的女足球员。”从未带过张睿的前国青女足主帅王军也很欣赏张睿，私下夸她踢球“低调、有内涵”。

张睿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也并非一帆风顺。“没有遇到过太大的挫折，但每一个阶段都会都起伏。”张睿比划了一个起伏的手势。在中国女足冲击2011年世界杯失败后，商瑞华下课。李霄鹏时期，张睿只入选了第一期集训。直到2012年郝伟接手，张睿才重返国家队。

那是中国女足连续无缘世界大赛、最默默无闻的一段时光。郝伟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更新换代，几乎一刀切地把88年之前的老队员排除在了国家队之外。代理女足的第一年，郝伟一度创下了中国女足史上最长的输球纪录——九连败。

“其实我们当时也没有什么压力，就是一点点积累、一点点改变。”如今回想起那段屡战屡败的日子，张睿觉得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打击，“反正知道最坏已经这样了，不会更坏。万事开头难嘛。”

2014年，张睿在亚运会和亚洲杯上都坐稳了主力。年底，在中国女足对阵阿根廷的友谊赛上，张睿在最后五分钟内完成了压哨帽子戏法，技惊四座。

命运却跟她开了一个玩笑。世界杯开赛前两个月，张睿在备战中踝关节扭伤，有三个星期没有和球队合练。加上在郝伟后期偏重反击的战术体系，速度偏慢的张睿也逐渐边缘化。2015年世界杯，重返八强的中国女足令国人为之振奋，但张睿只是在揭幕战中替补登场了28分钟。

“世界杯还是挺遗憾的。回过头想想，还是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如果当时能再努力一些，克服一些东西，也许结果就不是这样的。”中国女足从世界杯凯旋，接机的媒体和球迷把这支号称“史上颜值最高”的新女足围得水泄不通，张睿是少数无人问津的球员之一。

“其实对我来讲，参加世界杯的梦想，没有实现。”张睿说。

（四）奥预赛破日本队球门特别解气

张睿的偶像是美国女足的摩根。“喜欢她踢球时那种向前的冲击力。”这正是张睿认为自己最缺乏的，“这么多年，我还是缺乏一些霸气。”

内敛的张睿也曾霸气过一次。奥预赛对阵日本，对方回传失误，张睿用速度生吃，为中国女足率先打破僵局。张睿紧握双拳的庆祝动作被久久定格，这也是她最为“张扬”的一次。“很久都没赢过日本，更何况是在奥运会预选赛，赢了日本那一场，对我们后来整个的走向都很关键。进日本队的球也有特别解气那种感觉。”张睿说着，偷偷笑了。

其实，在布鲁诺刚接手的半年时间里，张睿也没能入法国人的法眼。在中国女足轮换最为频繁的时期，张睿也没有得到多少上场机会。直到奥预赛开始前，布鲁诺才确定把张睿放在主力前腰的位置上。“还是要靠自己的努力，慢慢赢得教练的信任吧。最主要的还是能一直保持自己的竞技状态。”张睿用首战越南时锁定胜局的点球，回报了老头的信任。

此后，中国女足的主力前腰位置就一直被张睿所占据。奥运会，张睿踢满了全部四场比赛的360分钟。

还没有人能取代张睿在这支中国女足队中的作用。她的拿球、组织、进攻，以及防守的覆盖面，都是眼下这支国家队中，最为全面的。年初的佛山四国赛，28岁的“老将”张睿在三场比赛中的跑动距离分别为11540米、11176米和10798米——每一场都是全队最多的。

“其实女足球员26、7岁是黄金年龄。现在身体机能是慢慢下降，但阅读比赛的能力、包括经验方面都在积累，最重要的还是保持好自己身体的状态。”张睿说，比她还大一岁的任桂辛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她非常自律。”

以张睿现在的状态和年龄，会不会踢到明年的亚洲杯、2019年的世界杯，甚至2020年的奥运会——这是很多球迷所担忧的。“现在我不敢去想那么远，也没有去想那么远。我还是尽力在保证自己状态的前提下，看看自己尽量能踢到什么时候。”张睿说。

“这么多年，你有后悔过选择踢球吗？”

“没有。”

“从来没有？”

“嗯。”

文章来源：sportswriting公众号 陈清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