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观察】德波尔——一出盲婚哑嫁的荒诞剧

汉达诺维奇是意甲甚至全世界最优秀的扑点球门将，他的扑点纪录闻名遐迩。不过他还有一项技能，很可能也是意甲最突出的——角球争顶。本方角球时冲到对方禁区，过去几年这一幕出现了一次又一次，有如此众多锻炼机会，早该练出来了。

对桑普多利亚又出现了这一幕：终场前汉达冲到对方禁区，无奈连解说也套用常被用于形容中国队的那一句：留给国际米兰的时间不多了！

稍有足球常识的读者球迷，都会预料到，这一幕是注定的，只是没想到，它会来得这么快。正如德波尔的自辩：我没有夏训准备期，球员阵容是硬塞给我的。任何教练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下，都很难施展，  就是意大利本土教练，都很难搞定，甚至连曼奇尼这样的“自己人”都束手，何况德波尔这样一个外乡人，更何况意甲素以对外人苛刻闻名。

事实上，早在三连败罗马、卡利亚里、亚特兰大之时，意大利媒体便已风传：德波尔不是下不下课的问题，而是什么时候下的问题。当时普遍认为，国际比赛日是个缓冲，新帅接手，也有两周左右摸底。然而败给桑普多利亚之时，国际米兰再也坐不住了。

无论对于一肚子不服气“我需要更多时间”的德波尔，还是刚进场的中资新主，这都是一出盲婚哑嫁的荒诞剧。

德波尔咎由自取

对德波尔个人，这是对他缺乏规划的惩罚——他明知接手时赛季还有两周开打，人员非自己心仪，他要拿前任留下的阵容和新主硬塞的球员，去打自己的战术。阿贾克斯名记恩特早就警告过德波尔，国际米兰只是听上去像是家传统豪门，实际非常凶险，前景不明，内部关系复杂，像德波尔这样处于事业上升期、执教年龄相对年轻的教练最好不要去碰，德波尔不听，只顾“执教大俱乐部”虚名，结果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摔得好惨。

德波尔事业到了一个节点，他从“救火救成四连冠”，到连续两年失冠，在阿贾克斯确实势头已经停滞，需要新地方充电。但如果他做足功课，他早该知道国际米兰已经乱了四五年了，教练球员车轱辘转，球队缺乏效忠心理的核心小集体，多个关键位置缺陷明显，靠队内冗员硬撑，球迷又极其浮躁，动辄打砸闹事，乃至干扰俱乐部运作。而且这些年连续易主，管理混乱，不是给人耐心创造工作条件、平稳发展的地方。

穆里尼奥之后，国际米兰如走马灯一般换教练，贝尼特斯、莱昂纳多、加斯佩里尼、拉涅利、斯特拉马乔尼、马扎里、曼奇尼，这些德波尔的前任们，有顶级名帅，有刚出道的嫩帅，有中生代实用型，有老江湖，有铁杆自己人……没有一个成功，有些甚至是自己炒俱乐部，扪心自问，德波尔可认为自己比他们都牛，还是运气强于所有人？

大多数人离开后，都活得很好。拉涅利老来封圣，莱斯特享受一世香火；贝尼特斯救火切尔西，撸走一个欧联杯，执教那不勒斯这种也不算很太平的地方，就是稍微给他一点正常环境，马上带出欧冠小组12分，连夺意杯、意超杯，算是马拉多纳之后那不勒斯史上一个小高潮；加斯佩里尼率热那亚跻身欧战区，只因俱乐部受罚才未打，如今带亚特兰大，居然也在前六之列；马扎里英超找出路，小小的沃特福德，目前排名竟力压穆里尼奥的曼联。

无数事实表明，这是一个既缺乏为教练提供合理工作条件、更缺乏耐心的地方，德波尔一头撞进来，跟袁世凯一样，袁大头过了83天皇帝瘾，德波尔也只活了84天，除了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怪得了谁？

得罪更衣室人人皆反

但是德波尔仅仅是没对职位做功课吗？事实表明他对可能出现的困难缺乏清醒认知。

国际米兰虽然处在欧联杯，但意甲球队通常对欧联杯抱着完全弃战态度，而且队中大牌又要规避欧足联财务公平法，不能报名，这就导致打欧联杯的都是队中“多余的人”，在欧联杯这个“后娘养的”赛事中充当炮灰，先天心理上缺乏动力，所以才导致欧联杯开局两连败，媒体大哗“不知羞耻”，德波尔自己也震怒，但是他威胁要惩罚球员的反应，加剧了球员离心离德。

平心而论，德波尔踢球时的成就地位，目前这个队所有人捆一块也未必比得了，但这导致德波尔过于孤傲，大棒多而胡萝卜少。

从赛季开始遵俱乐部指令雪藏惩罚布罗佐维奇，随后不首发坎德雷瓦、佩里希奇，再公开斥责孔多比亚，羞辱性开场换人，如今又冷冻巴内加，拒用加比戈尔……一圈开罪下来，如何还能掌控更衣室？

在连败时预感到自己可能下课，还在发话“我若下了你们也好不了”，球员如何不反？

败给桑普，除了埃德尔换下场时拒绝与德波尔握手，还有个经典镜头——若昂·马里奥中圈丢球后，就不追了，听任对方前场反击二打三，但是当队友断球重新投入进攻，“经过”他身边时，他还是在走路！完全没有一同攻上去的意思。

俱乐部标王的位置，难道不是最应该多跑的么？若昂·马里奥完全放弃的态度，是一个典型的信号——很多更衣室获得球员拥戴的教练，帅位摇摇欲坠时，球员反而有效死力之心，死保其帅位。比如当初路易吉·西蒙尼，所有人都预感他即将被莫拉蒂所炒，这反而让球员更拼命，欧冠作客莫斯科，大雪中迭戈·西蒙尼（今马竞主帅）终场前扳平，所有人真情流露，一齐奔向老西蒙尼，拥抱亲吻他，为他“续命”而高兴。尽管最后莫拉蒂还是炒了他，但此刻所有人都是真诚的，发自内心地为老西蒙尼而战。

对德波尔恰恰相反，所有人都知道他必定下课，若昂·马里奥这种走路踢法，像是在“干脆我就送你一程”。

三股势力相互扯皮

对于刚进场的中资集团而言，明摆着，第一个赛季已经“完了”。通常这样的换帅，就意味着赛季“扔了”，已不可能有何作为，必定一塌糊涂。当初蒙特拉还羡慕隔壁一天砸7000万，抱怨“支票寄错地方”，如今中资钱也花了，气也受了，可俱乐部和球迷后续还要忍受不知多少憋屈。

这是中资要的结果？可事到如今，如果说德波尔对俱乐部没做足功课，那进场的中资又如何？

印尼人托希尔收购国际米兰，前后大半年。而从流露出中资收购国际米兰的风声，上赛季对乌迪内斯那场球代表团出现在看台上，到完成股权交割，不过俩月时间。涉及两三亿欧元的买卖，速度堪称雷厉风行。

做生意总是希望赚钱的。从一开始，这单生意就令人困惑：中资看中国际米兰哪一点？他们不知道国际米兰是意甲第一亏损大户？不知道5年累亏5亿，且继续以年亏1亿的速度增长？不知道印尼人已经把“未来电视转播收入”和“未来票房收入”，都典当了？

近5年的惨淡，使俱乐部很难在新媒体盛行的今天，抢占全球市场，拉拢吸引新球迷的加入，俱乐部品牌也因为战绩不景持续贬值。在中国，粉丝庞大的是英超以及皇马巴萨拜仁，转播市场英超热火朝天，西甲也售出了版权，德甲天然占据央视黄金时段，意甲只能靠“情怀”，拉拢残存的人气。

“中国拥有多少亿国际米兰球迷”，这本身就是印尼人的忽悠，中国蓝黑球迷数量众多是不假，可是球迷数量，未见得与俱乐部经营直接关联——国际米兰俱乐部官网点击，来源最多的两地，一是中国，二是印尼，可“数目庞大的印尼蓝黑球迷”，在托希尔收购后也没让国际米兰怎么样呵？过去5年，“多少亿中国蓝黑球迷”，也没把俱乐部拯救过来呵？

姑且认为，中资对国际米兰有信心，能够扭亏为盈，但显然与德波尔一样，中资低估了进场后的复杂性，对俱乐部环境、猝然换帅、欧足联财务法紧箍咒对引援限制、联赛与欧战双线取舍，这些因素考虑不够。可是意甲不比中超，中超砸几个重磅外援，实力便提升一大截，即便赛季中换帅，到头来也稳稳跻身亚冠区，而意甲若是赛季中换帅，通常赛季就交代了。

而且欧洲大俱乐部，年砸一亿根本不算个事。范加尔连年“范掷亿”，穆里尼奥来了以后继续“亿建联”，也还是不灵。何况中资硬塞给球队的人，根本不是德波尔想要的。

都说国际米兰根源在管理混乱，可是眼下的俱乐部结构，只会乱上加乱。目前的国际米兰，中资大股东，印尼人二股东，还有莫拉蒂及其遗老遗少虽无决策权，但这些本土人士话语影响很大，于是俱乐部就变成中资派、印尼派、本土派，三股势力绞在一起，三个和尚尚且没水吃，一家企业重大决策有三个头扯皮，这效率能如何？

很明显，中、意、印尼三方出于各自不同利益立场，着眼完全不同，这从德波尔继任者可以看出。印尼人反正要撤，怎么省钱怎么来；意大利人当中资是金主，砸钱越多越好，可最好“只管砸钱”，而且意大利人毕竟更熟当地人情，也更了解实用性对意甲的重要，所以出现皮奥利的名字，先把赛季应付过去再说；而中资考虑品牌影响，看不上“小教练”，最好名帅，越名越好，这是中超思维，毕竟中国队连里皮都请了，于是博阿斯、希丁克浮出水面……    

德波尔付出了代价，可是这个坑一时半会很难填，而且以蓝黑球迷固有秉性，填坑者的未来罪状也是现成的——莱昂纳多争冠失败被认为是“米兰卧底”，加斯佩里尼开局下课是因为他带过尤文青年队，皮奥利踢球时就是尤文出身，当然最不配，血统论有的是市场，

至于希丁克，走了一个荷兰人，又来一个荷兰人，“荷兰人技战术不适合意甲”，这理由用着可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