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体育老师征文大赛 杨明:我的教练老陈佈

杨明07-06 10:57 体坛+原创

第一次见到老陈佈是1971年春天,先农坛体育场,北京田径队训练基地。那天,我参加北京中学生田径选拔赛。我当时15岁,1米78,瘦的像只鸡。

准备活动后,我一个人站在角落里看北京队选手练跳高。身后站着几个人。

“这孩子条儿真顺,腿也长。”“看上去挺机灵的。”

一个教练模样的老头儿对我说:“那你跑一个我看看。”

“那你要把大腿抬起来跑,那抬大腿知道不知道?”

60米测试,我跑出7秒8,比往常快了半秒。测试摸篮筐,我抓到篮筐;立定跳远,我跳到2米50。

老头儿对我挺中意,让我跟他练。我激动得差点给他跪了。真撞上大运了!要是能进北京田径队,我特么就可以不用插队啦!

老陈佈是广东人,直爽、满脸褶子,一说话就挤巴眼。他抽烟很凶,用报纸卷大炮,每次抽到烟屁,都紧嘬两口,烫手才丢掉。

一年后,我进入北京田径队。

当时,我们是国内第一拨练习使用尼龙杆的,不知道怎么跳弯杆,老陈佈捧着张外国人照片,拿我们当试验品。海绵包赢得像石头,落上去能弹一米多高。一个师哥的睾丸被杆子弹黑了,从此绰号成“松花蛋。”

进口杆子太硬,我们跳不进坑,摔得我们是屁滚尿流,但是,老陈佈抽着大炮,心硬如铁。一个哥们摔成脑震荡,我尾骨骨裂。摔了一年多,我们才掌握了弯杆技术。

广东队教练说:“我真佩服老陈佈,换我做不到。”

老陈佈有他自己的一套。他训练从来没有训练计划,也不查看我们的训练日记。他一急就用广东话骂人,“那那我丢你老母!”

一次,我实在是摔怕了,端着杆就是不敢跑。老陈佈在我屁股后面,举起一块砖头,狠巴巴地挤巴着眼:“那那丢你狗雷!那那你不能胆小知道不知道!”

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跑到插穴前把杆一扔,哭着跑回宿舍去了。那天晚上,师母给我送来几个苹果,说是教练让送的。

在老陈佈“魔鬼”训练法调教下,我很快摔了次鼻梁骨折,也很快打破了全国少年纪录,上了《新体育》杂志的封底和《体育报》。

老陈佈人虽然直,但也有小狡猾。他常使用的一个“损招”就是挑拨我们师兄弟关系。

“嗨,那你要加油了,张三说要开你了,那你会很丢人知道不知道”或者,“嗨,李四嫉妒你了,那你明天用根硬杆,那你敢不敢?”

他的激将法很有效,我们师兄弟五个人暗地较劲,老陈佈则坐享其成。

老陈佈的训练计划是老三样:技术、力量和速度;内容也总是固定几种,运动量都不大,好像怕把我们累着,这样反使我们不好意思偷懒,都偷偷加量。

在老陈佈带领下,我们北京撑杆跳组一直是国内姣姣者,有时,我们会把国家队选手赢得很难堪。

1976年全国比赛中,我跳砸了,像只中弹的鸟,从4米多高的天空上一头栽下来,摔成脑震荡。这次,真把我摔怕了,见了横杆就哆嗦。

老陈佈不骂我了,他和别人说我完蛋了。北京队决定调整我。我恨老陈佈,更恨自己。

老陈佈暗地里帮我联系了北京军区体工队。这正合我心意,工资从38元涨到56元,因祸得福,我成了少尉军官。

去部队后,我连续打破三次全军纪录,立过两次三等功。真要感谢老陈佈!1979年我上了大学,告别了运动员生涯。大学毕业后,我进入新华社,当上体育记者。

我们那拨人中,师哥张成打破过亚洲纪录,老陈佈也成了国内撑杆跳的“杆头”。但是,后面几拨学生都没练出来。时代变了,孩子们不像我们当年那么自觉了。

又过了几年,老陈佈去世了,享年73岁。

消息传来,我很震惊。教练身体一直很棒。几年前,他还到新华社找我推销过运动鞋。

告别仪式那天,我去了八宝山。师母哭得很伤心。我们师兄弟十几个人聚在一起,看着教练遗照,大家都流泪了。

老陈佈不是我一生中唯一的教练,但在我心目中,他是唯一的。教练走了,北京撑杆跳组也就散了。各奔东西后,大家没有心思再聚。

每当我回忆青涩激扬的青春岁月,老陈佈的脸就浮现出来,伴随的还有他那亲切的骂人话。

除了亲人,人的一生难得有几个无法忘怀的人,我的教练老陈佈是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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