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手记：法兰西浪漫融化冰岛

体坛+特派记者刘川发自法兰西大球场

1也帮我们画国旗吧！

冰岛上次亮相法兰西大球场是小组赛末轮对阵奥地利，那也是本届欧洲杯这座球场媒体席上座率最低的一场比赛。我还记得球场的南北两座媒体中心，面积较大的北侧中心几乎空无一人，看台上媒体席的最后三四排也空空荡荡，以至于球场志愿者开球后纷纷在此落座，用媒体工作台上的显示器偷偷观看小组另一场葡萄牙对匈牙利的比赛。

是役冰岛凭借压哨反击进球绝杀奥地利，不少英格兰媒体和球迷当时与冰岛人共同庆祝。原因无怪乎三狮自以为避开葡萄牙，捡到了冰岛这个软柿子。之后在尼斯发生的事情众所周知，媒体原先期待的“英法对决”因为三狮的糟糕状态，生生变成了东道主和冰岛的较量。

不过，在自己国家队的欧洲杯之旅画上句号之后，绝大多数英格兰媒体倒是在7月3日晚上照旧出现在了法兰西大球场看台上。他们不时受到相熟同行的嘲讽和诘问：“主队换成冰岛了？你们买好明天去雷克雅未克（冰岛首都）的机票了么？”英媒一片哄笑之际，倒是冰岛媒体并未因国家队高歌猛进而扩军，一位冰岛记者赛前两小时在媒体中心一边苦苦找寻空座，一边向我抱怨：“我们毕竟和球迷还不太一样，他们只需要解决机票和球票的问题，我们的同事却不可能临时找欧足联申请更多的证件。因此今天塞满媒体中心的这些记者，其实并非来自冰岛！”

英伦名宿赛前几乎一边倒支持冰岛继续逆袭。坐镇BBC的几位名宿中，丹尼·米尔斯认为法国赛前多少有些轻敌：“对于冰岛，法国人显得出乎人意料的客气，仿佛在和冰岛人说，好好享受和今夜比赛有关的一切，因为你们马上就要出局了。这种状况我们在尼斯时很熟悉，通常不是什么好兆头。”劳伦森则指出，法国此前4战开场都踢得战战兢兢，这种慢热的习惯正是冰岛的机会所在，“今晚凉飕飕的雨天倒是很像在冰岛。每次我报道法国的比赛，他们总是会流露出畏惧（对手）的迹象，这也许会是属于冰岛的夜晚，谁知道呢？”

除了英格兰媒体，英格兰球迷也几乎一边倒支持冰岛。BBC特地在其文字直播网站上开辟栏目，让在欧洲杯上更换主队的英格兰球迷讲述自己的理由。一位名叫凯文的球迷用短信发来他和冰岛的渊源：“我和我太太是在北欧一座室温零下40度的冰教堂里举办的婚礼，我记得当时教堂为我们放的背景音乐是诗格洛斯乐团的CD，那是来自冰岛的一支摇滚乐团。”

由于对阵双方的主场队服同为蓝色，赛前在法兰西大球场外的人群中，你很难一眼分辨出两队球迷的归属。一些冰岛球迷在场外拎着油彩颜料桶，为同胞提供免费的面部国旗彩绘服务。不过，由于冰岛国旗的色调同样由蓝白红三色构成，不少法国球迷也围拢过来，双方用英语交流：“你们也帮我在脸上画个法国国旗吧，反正我们的画法要比你们简单的多！”

尽管在淘汰英格兰后，冰岛这次几乎倾全国之力出征巴黎，然而在能容纳8万人的法兰西大球场，他们只在东南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前4场的“战吼杀阵”也威力尽失，开赛前半小时，球场主持人就号召全场法国球迷演练对手的“战吼杀阵”向冰岛客人致敬。结果在数万法国球迷娱乐般的吼吼声中，冰岛球迷在开场后似乎再也找不到这套仪式中的威慑和肃杀感。

2战吼杀阵弱了，人浪联欢来了

比赛在热闹喧嚣声中开球，冰岛在前10分钟甚至三四次侵入禁区，但这种压迫仅仅是昙花一现。开场第12分钟，马图伊迪中场长传撕破冰岛防线，两名后卫起动速度稍慢，吉鲁摆脱他们后禁区左侧射中右下死角。这是法国锋线本场首次获得真正的攻门机会，吉鲁此前6次触球都在禁区外，首次禁区内触球就打破僵局。

曾目睹三狮军团被冰岛逆转的英格兰媒体并不认为这个进球足以摧垮冰岛的斗志，他们仍在直播中拿自己的球队开涮：“领先冰岛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忘了英格兰在尼斯也领先了45秒呢！”不过仅仅8分钟后，所有支持冰岛逆袭的媒体和球迷就都意识到大势已去。波巴接格列兹曼开出的角球头球破门，将分差扩大到两球。这次不仅法国队主帅德尚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在包厢观战的法国总统奥朗德也起立鼓掌。

两球领先，法国球迷开始了派对。他们先是玩了一圈山寨版的维京战吼杀阵，紧接着开始组织全场规模的人浪。球场东南角的冰岛球迷一开始还岿然不动，不过在法国球迷的盛情邀约下，他们在第28分钟终于放下维京人的矜持，加入到全场的人浪联欢当中。这让不少中立媒体感到忧心忡忡：“在融入这种派对气氛之后，你很难再让球队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而在场上，法国球员却并没有丝毫和冰岛联欢的意思，上半场结束前又连进两球。第42分钟，帕耶禁区外远射中鹄，3分钟后，格列兹曼反击中获得单挑门将哈尔多松的机会，他用精彩的挑射将比分扩大为4比0，比赛悬念就此被彻底扼杀。

眼看冰岛童话就这么匆匆画上句号，劳伦森在媒体席上抱怨：“比赛就这么进入到训练赛的节奏中！”赛前还唱衰法国的米尔斯则摇身一变，自称已察觉到法国的夺冠征兆：“那些在世界大赛中捧杯的球队，通常会在决赛圈比赛中经历不断成长。你不可能连续6场全都以出色的状态轻松胜出，通常会在早先的比赛中先追求结果，之后再渐入佳境，而这正是法国本届欧洲杯的历程。现在你能看到他们彻底甩掉了心理包袱，一个个变得信心十足，如果以这样的状态在半决赛对阵德国，我们也许会看到一些特殊的内容！”

3冰岛无军队，国家队就是军队

下半场的前10分钟，比赛略显沉闷，结果冰岛在第56分钟由西博尔松扳回一球，吉鲁则在5分钟后头球回敬，两队又骤然进入对攻节奏中。反倒是德尚开始主动撤下主力，立刻用吉尼亚克换下正要冲击帽子戏法的吉鲁，法国主帅挽着吉鲁的胳膊温言宽慰了半天。之后下场的则是科斯谢尔尼，他和吉鲁本场若吃牌便将停赛错过半决赛，因此德尚早早消除了隐患。BBC记者保罗·弗莱彻认为，德尚在比赛最后20分钟内心思已飞离了球场，“德尚已把注意力转移到对阵德国的半决赛上，他知道那才是一条真正的大鱼！”

第84分钟，比亚尔纳松接斯库拉松的左路传中头球破门，将最终比分定格为2比5。冰岛这次进攻中极简的传球路线和射门手段，打了东道主一个措手不及。此球也赢得了现场所有球迷和媒体的敬意，虽然大部分人都不认为冰岛此时的进球还能改变比赛局势。劳伦森认为法国下半场防守松懈，已让德国人看在眼里，“这个进球可能对德国的意义更大一些，他们半决赛面对法国时可以多尝试一些类似的进攻。”

终场哨声吹响时，法国和冰岛的队员分别走向各自球迷的看台。法国球员在主场球迷前享受到明星一般的待遇，他们披着三色国旗，绕看台小心翼翼巡游了半圈才在工作和安保人员的簇拥下走回球员通道。而冰岛球员则最后一次和球迷共同上演了一场战吼杀阵，之后整齐地在看台前列队，要求摄影师为他们拍摄了本届欧洲杯的最后一张照片：以球迷为背景的全家福。

对于政府没有军队配置的冰岛人而言，这支国家队的确相当于他们的子弟兵，正如冰岛队双主帅之一的哈德格里姆松赛前所言：“我们国家人口太少了，以至于没办法组建起一支军队。如果我们轻易参战可能会被敌人轻松击败，因为我们欠缺兵源。所以（国家队）就是冰岛的军队，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都支持我们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