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5]还原阎世铎武汉“痛哭” 眼泪为谁而流？

阎世铎，是中国最有故事的掌门人之一。

谈到阎世铎，就想起他的“杀无赦，斩立决”；谈到阎世铎，就想起他主导的“暂停升降级”、每场比赛至少要有两名U21以下球员上场比赛；谈到阎世铎，就想起在他治下，中国足球第一次打进世界杯决赛圈；谈到阎世铎，就想起他的“人民足球”和G7革命；谈到阎世铎，就想起子弹头和“炭蛆风波”；谈到阎世铎，就想起他喜欢说的“当爱情的小船被风浪打翻，让我们友好地说声再见”。

谈到阎世铎，还必须想起他著名的“三哭”。其中，武汉一哭，震动全国。但是，外界炒作的阎世铎在武汉“痛哭”的真相是什么？他是真的痛哭还是眼圈发红，或者“抽泣唏嘘”？

我是亲历者。

彼时，阎世铎委托武汉组委会召集湖北省各地球迷协会的代表参加座谈会，组委会只请了湖北当地的媒体，包括湖北日报集团、相关电视台等，共4家。全国其他各路媒体的记者，没有一人参加这次座谈会。所有的报道，要么是道听途说，要么是随意杜撰。

1比1平马来西亚让中超俱乐部“逼宫”阎世铎

　　2004年3月20日晚上，沈祥福率领的“超白金一代”国奥队在武汉主场迎战马来西亚。赛前，我曾经和沈祥福聊过很多，无论是他还是球员，都从客场0比1输给韩国国奥队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对大胜马来西亚队都自信满满。

　　那时候，江城武汉，因为沈祥福和国奥队的到来，足球氛围热得一塌糊涂。饱受中国足球蹂躏的球迷，对这支被誉为“超白金一代”的队伍，充满厚望，并祈盼从武汉开始，一路创造奇迹。

　　3月20日那一天，从早上开始，不断有球迷到国奥队下榻的酒店，有的拿着对联，有的捧着图画，有的打着标语，送去最热辣的祝福。

　　那一天的晚上，武汉大雨。五万名球迷还是如潮般涌入到武汉体育中心，他们想用这种最忠诚的方式，和自己的球队在一起，为他们加油助威。

　　在武汉足球史上，还没有经历过国字号队伍的大赛，所以，整个江城都在一种渴盼中彻夜难眠。

　　徐亮的进球，引发了体育场内的山呼海啸。那一刻，所有人都有理由相信，一度处于死亡边缘的2004雅典梦想，复活了。

　　但是，随后的比赛，成为当值主裁判舒里希的表演。这名来自印度的无名裁判，浑身充满一种难以名状的邪性，公然把马来西亚的客场变成了主场。他频繁祭出莫名其妙的判罚，淋漓尽致起到了“激将”的作用，把那些尚未真正成熟起来的中国国奥球员，撩拨得急火攻心，像无头的苍蝇越打越乱。

　　于是，我们悲哀地看到了那个冰冷的1比1，并保持到终场。一直处于无比兴奋状态中的五万名球迷，乃至电视机、收音机、电脑前面前的数以亿计的球迷，那种痛苦的滋味，就像是在夏天喝了一杯冰凉的水，然后又一滴一滴流成热泪。

　　那个心比脸还黑的印度裁判舒里希，赛后面对中国队个个要杀了他的眼神，心怀鬼胎地落荒而去。（注：2004年5月12日，沈祥福率队到马来西亚征战客场。亚足联的官员拿着3月20日主场打马来西亚时的照片，上面是曹明在禁区内被抱、被踹的镜头。亚足联官员找到主帅沈祥福和球队的领导，就舒里希严重的错漏判专门进行道歉，认为中国队至少要获得一个以上的点球。同时宣布，舒里希因3月20日的严重错漏判，被亚足联停哨一年。）

　　面对这样的结果，无论是沈祥福还是中国队的领导，早已心如死灰。就是枪毙舒里希，对中国队又有何用？

　　被国家体育总局高层痛批一顿的阎世铎，希望沈祥福在困难的时候顶住，因为，没有人敢接超白金一代。一向隐忍的沈祥福选择了“不做逃兵”。

　　但是，他把自己彻底封闭。

　　那时候，他除了用座机给我打电话之外，媒体无人能够找到他。20日深夜，他用酒店的座机给我来电说：“你明天的报纸一定要狠劲批评，我们做得确实不好，必须批评，绝对不要为我和球队找借口。”

　　这体现了他绝对首屈一指的人品。握着话筒，我落寞得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

　　3月21日，赛后的第二天，有几名女球迷依然爱着自己的球队，她们冒雨到海滨城度假村，拿着签名本，希望自己的偶像们能够签上那些各种离奇怪状的艺术签名。

　　度假村的保安，就像是如今每条大街上一路扫荡的城管一样凶神恶煞。他们吓哭了几位小姑娘，拒绝给那些可怜的孩子提供任何方便。

　　痴迷的女孩子们选择了坚守，在连绵不断的阴雨下，她们在楼道里等了一夜。

　　等得，花儿的确谢了。

　　沈祥福终于知道了此事，像个孩子一样唏嘘不已。他转身对自己身边的几名国奥球员说：“连马来西亚都拿不下，我们对得起这些孩子吗？我们对得起球迷吗？”

　　2004年3月21日，因为1比1，全国上下对沈祥福和他的超白金一代进行了围剿，声势之浩大，似乎转眼之间就会淹没国奥队下榻的海滨城度假村。一众中超俱乐部也火上浇油，准备在3月26日的会议上问责阎世铎和中国足协。

　　中超俱乐部计划发动对阎世铎的“逼宫”，实际上就是2004年10月份G7革命的前奏，这次密谋逼宫阎世铎为日后G7逼宫中国足协来开了序幕，并且以北京国安和大连实德的先后罢赛而爆发。关于G7被击退的真相，我们以后会专门推出，这里暂且不表。

　　更为焦灼的是，湖北乃至湖南的球迷协会合纵连横，准备用最为擅长的方式，让主帅沈祥福下课。否则，他们可能会有更为过激的行动。其实，他们不知道，沈祥福在1比1之后，曾经无比决绝地向阎世铎提出辞职，但是没有获准同意。

　　人在广州的阎世铎，通过各种渠道获知了相关信息，于是，他在3月22日风尘仆仆赶到了武汉，把原定3月23日召开的球迷座谈会，改到了22日。他不想夜长梦多，要尽早安抚球迷的情绪。

阎世铎谈到沈祥福时“唏嘘”不已引发全场痛哭

　　彼时，我供职于湖北日报集团、《体育周报》。组委会选择了包括电视台在内的共4家媒体的记者参加座谈会，我作为湖北日报集团的记者参加了会议。

　　因为所有外地媒体都没有获准参加会议，后来关于这次会议的内容都是零星片段，没人把真实的情况公布于众。现在，是时候揭秘了。

　　22日下午，我赶到了国奥队下榻的海滨城度假村，在一间会议室内见到了来自湖北各地球迷协会的代表。他们的神情凝重，气氛显得相当压抑。

　　因为不知道这次会议的程序，我开始以为这是一场典型的球迷座谈会，由阎世铎和大家沟通交流，以消除国奥队1比1战平马来西亚带来的各种危机。

　　16点07分，当主持人宣布座谈会开始的时候，各地球迷协会代表上台发言成为主要形式。我无法记住他们的名字，但是，我记下了当时他们发言的主要内容。

　　这是一次即兴的发言，没有像政府的各类会议那样，由发言者照本宣科。球迷的发言都没有事先写好的讲稿，都是很直接，很生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矛头直指沈祥福和他的国奥队。

　　这是我在从事记者18年生涯中见到的最为“原始”的一次座谈会。

　　开始的发言者，都认为主教练沈祥福应该为12强赛的前两场比赛负责，必须下课。至于为什么沈祥福必须下课，没有人能够有一个清晰的思路。他们认为，当球队陷入到一种绝境的时候，必须有人站出来顶罪，主教练沈祥福下课，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当大家群情激愤地要求沈祥福下课的时候，接下来一名球迷的发言引爆了大家的情绪。他说的不仅仅是沈祥福以及国奥队的问题，他重点讲了自己的故事。

　　这名球迷一直追随中国足球以及沈祥福和他的国奥队，由此“不务正业”，家庭矛盾纠纷不断，几乎导致妻离子散。然后，这名球迷开始哭泣。场内鸦雀无声，大家都等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那名球迷，继续说下去。

　　最终，他在一种极度伤感的氛围中完成了发言。这时候，我注意到，很多球迷开始眼圈泛红，有的已经开始抽泣。

　　一直在倾听的阎世铎无法沉默下去了，他主动拿过话筒，表示自己要先说一下。

　　受刚才那名球迷的影响，阎世铎的情绪很不好，嗓子沙哑，声音低沉：“我很感动，我和大家讲几句真心话。”

　　阎世铎说：“我今天流泪并不是为国奥队的失利流泪，而是因为真诚的湖北球迷而流泪。这也是我到中国足协工作以来的第三次流泪，第一次是在上海的四国赛上，我为球迷用头撞铁栏杆流泪，第二次是因为同事操劳过度失血2000CC流泪（注：2002年2月，因为率队征战2001年世界杯十强赛而积劳成疾的南勇，胃部大出血不得不住进医院，2000CC的血，让阎世铎当场涕泪双流）。”

　　随后，阎世铎讲到了沈祥福和国奥队的问题，他说：“我在这里不是作为足管中心的领导，而是作为弟兄和大家座谈，大家对祥福的批评我都理解，我想说的是，祥福肯定是最难过的人。为了这支国奥队，祥福的妻子那么年轻就辞职在家照看孩子。祥福在国奥队工作，就是想为中国足球争口气。我不是在为祥福的指挥开脱，我认为中国足球还要靠我们中国人。我和我的同事都很支持祥福，我也很感谢他。四年来他含辛茹苦，像牛一样忍受，希望大家支持他和国奥队。”

　　说这段话的时候，坐在沙发里的我特意直起了身子，竖起耳朵，听阎世铎对沈祥福的评价。

　　我发现，他很用情，“在四年的时间里，你们知道祥福承受了多少压力吗？多少次，面对外面的诱惑，他都放弃了，为的就是能够让我们中国足球能够上去。在这四年的时间里，除了根本无法照顾家里之外，他失去的何止是400万的收入。可以说，祥福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这支队伍，给了我们中国足球。”

　　到这里的时候，阎世铎说不下去了。抽泣并唏嘘不已，眼泪一直在流，他擦了两次都没擦干净。

　　因为有话筒，阎世铎的抽泣声，清晰地传递给了参加座谈会的每一个人。

　　时间骤然凝固，气氛突然变得无比凄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阎世铎的抽泣，感染了在场的所有球迷。他们，随着阎世铎的节拍，像一群孩子那样哭了起来。

　　这样的场景，突如其来，无法预料，不可阻挡。武汉组委会的人，庙里长草----慌了神。我坐在沙发里，不知所措，眼泪也打湿了双眼。

　　我不知道阎世铎的哭，究竟是不是真被沈祥福的奉献感动。作为一个政治嗅觉一直很敏锐的正厅级干部，阎世铎肯定有着自己的苦衷。或者，他有自己的政治表演艺术。

　　同样，阎世铎这一哭，化解了万千危机。

　　期间，阎世铎还再三强调，如果真的有人承担责任或者说有人不可原谅，那这个人就是他本人，而且在比赛结束后他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那二十多个气愤异常的球迷代表，被阎世铎的哭声融化了，他们后来的发言，变得非常和谐，最终一致表态：会继续支持沈祥福和国奥队，不离不弃。

　　随后，那些扬言要在峰会上向阎世铎发难的中超老总们，也突然偃旗息鼓。阎世铎的那一哭，那一次江城之行，给了沈祥福和弟子们最好的备战氛围。

　　3月27日，超白金一代在武汉3比1战胜了伊朗国奥队。

　　在这几天里，沈祥福对我说：“现在什么也不想了，重要的是我们还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动力和希望。就像是当年备战阿根廷世青赛时一样，我们首先保证的是活着，活着，才能有下一步。”

　　这个3比1，让国奥队的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

　　就在沈祥福率队备战3月27日主场与伊朗国奥队比赛之时，随着杜震宇在23日训练中的受伤，沈家军从此在伤病满营中走上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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